《把师尊错当道侣后[女尊]》
鲜血顺着唇角滴落,有几滴落在了他的衣襟上,即便在昏暗的屋子里,仍旧刺眼得厉害。
他眉心紧紧地蹙在一处,一时喘息声急促又细弱,眼睫颤颤的,控制不住地往下合,几乎顺着门板跌坐在地上。
他强撑一口气,踉跄着走到桌边坐下,由于身子不稳,重重地磕到了桌角上,却把那一丝吃痛的吸气声咽回了唇齿间,反而是连忙扶稳了桌子,以免发出更大的响动,让外面的黎江雪听出异样来。
云别尘自己调息了片刻,才觉得稍好一些,但也是脸色煞白,鬓发汗湿。
他擦去唇角血痕,手心一张,从他衣袖间飞出点点荧光,竟在面前聚拢成崔南屏的形象。
崔南屏举目四顾,似乎愕然,“我这是……?
“我替你聚了魂。他一开口,气息就不稳,径自咳了好几声,“你留有一线清明,尚未完全成妖,方才虽然魂体动荡,好在不至于彻底灰飞烟灭,还有机会可以挽回。你如今切记,要心绪平稳,不可再大喜大悲,要不然……
他苦笑了一下,“我现在的样子,可无力再为你聚魂一次了。
“仙长……幽魂没有血色的脸上,也不免动容,“我不值得您为我如此。
“如何不值?你是没有瞧见,我那徒儿方才为你愤愤不平的样子。
云别尘忍不住摇头而笑。他十分相信,假如不是他在身边,黎江雪恐怕会把秦珍和秦母捆在一处,结结实实地打上一顿作教训。
他又想起片刻之前,她气得眼睛都发红,胸口一起一伏的,冲动之下话脱口而出,又慌慌张张地要来拉他的模样。
也不知道她现下如何作想,是不是惴惴不安,以为他生气了。
其实他又如何不明白,她的话并非真冲着他,她的气愤,她的失态,全因不平而已。她向来赤子心肠,看不得世间苦难。
崔南屏垂着头,唇边含着苦笑,“我何德何能,让二位仙长替我劳心劳神。从前是我窥不破,白送了性命不说,还险些被人利用,真成了害人的妖物。如今回头再看,只觉得自己傻得不成样子,若非仙长解救,便要酿成大错了。
说着便向下拜倒,“仙长的大恩大德,南屏无以为报。
“不必如此。你一片真心,处处痴情,只是所遇并非良人,这不是你的过错。云别尘摇了摇头,却抓住了他话中一节,“你说,你当真是被人利用?
“是的。
“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崔南屏皱着眉,陷在回忆中,“我只记得,我死时伤心极了,万念俱灰,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听见有人问我,
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猜想是人死后,到了阎罗殿了,我就说,我别无什么心愿,只想回去看一眼阿珍,告诉她好自珍重,往后再不用来看我了。
“然后那人就帮你回到了秦家?
“对,她说只要我听她的,就能帮我实现愿望,我并不疑有他。等我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当真回来了。我本想和阿珍道了别就走,毕竟人鬼殊途,我又怎好久留,可是,可是……
魂魄的脸本该苍白到有些透明,此刻竟然微微红了红。
“我太钟情于她了,是我糊涂,没能把持住。我原本想着,只留一夜就好,没想到今夜复明夜,一个不小心,就一天天地留了下来。
云别尘点了点头,并不以为怪。
这就是那幕后之人对他所做的事情。他只是一个刚死的新魂,还浑浑噩噩着,便被人用术法控制,利用他的一缕执念,将他送回他生前最牵挂的人身边。他的心智受损,看不清自己的处境,也分不出是非,只珍惜这难得的与秦珍相守的时光,日复一日地沉沦下去。
如果他与黎江雪没有来,他就会在这种境况里,逐渐丢掉最后一点神智,彻头彻尾地化成妖物,不识善恶,不入轮回,沦为被施术者驱使的奴隶。
这不是崔南屏的错,其背后之人用心却极险恶。
“你别动,让我看看。
他抬起手,掌心一道淡淡灵光,将崔南屏笼罩。被灵流照亮的魂魄,胸前赫然浮现出一枚金色契印,仿佛羽毛的形状。
“果然……他喃喃。
早前在秦珍的屋子里,他就已经见识过。当时崔南屏分明已经将他们的劝说听了进去,平静下来,愿意让他施法渡化,然而只要这枚契印闪过,他就会瞬间暴起,失去神智,周身戾气陡然翻涌。
这枚契印的作用,就是将一个无辜的、向善的魂魄,活生生地折磨成恶妖。
究竟是谁,有这样的手笔,又有这么狠的心?
正思索间,面前的魂魄却骤然抱住了头,显露痛苦之色,“仙长,我,我好痛。
云别尘立刻收回灵力,安抚他:“你不要惊慌,我不去动它,它就不会伤害到你。
然而眉心却锁得更紧。
这契印的力量颇为霸道,他不过是使它浮现出来,想要看个究竟,什么都还没做,它却已经开始折磨崔南屏。其背后的施术者,修为恐怕不浅。
这个人,为什么要盯上一个柔弱的新魂?她费心思制造出妖物,是为了什么目的?
他正凝神苦思,崔南屏喘过几口气,却忽地上前两步,紧张地来拉他的衣袖,“仙长,我,我有一件事要说。
魂
魄的手从他的衣袖间穿过,抓了个空,眼睛却清澈又警觉,好像一只小鹿。
“是什么?”
“那害我的人说过,我以死者之身,重返人间,恐怕会有修仙之人来捉我。她说这其中,有一种人的体质非常特殊,他们身上的气息是不一样的,她教会我辨别,又给了我一枚传信符,要我一旦遇见,便立即向她报信,即便是被对方击杀,也要把信传出去。”
他的眼神小心翼翼的,“我发现,您的徒儿,那位小仙长的身上,就有这种气息。”
云别尘没有说话。
他只是目光骤然一暗,藏在衣袖下的手指默默收紧了。
崔南屏似乎怕他不信,急于解释:“我笨嘴拙舌的,说不明白,但是那位小仙长身上的气息,好像也不是时时相同的。比如昨夜,我第一次与她交手时,就没有察觉,但是今晚,她一出手便是……”
他的眼睛蓦地一亮,“我知道了,是金坠子!今晚她的金坠子被碰掉了,所以整个人的气息都突然不一样了!”
他仿佛为自己的这个发现,而感到极惊喜,脸上都闪着欢快的光,这种神情,在这个命运过于凄惨的男子脸上,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
然而云别尘却像陡然被什么刺伤了一样,整个人猛地向后退去,重重地撞在椅背上。他的身子震了一下,抬手掩住嘴,低咳几声,唇边又洇出血迹。
“仙长!”
“我没事。”他闭了闭眼,胸口起伏得厉害,“你继续说。”
“我……其实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但是我并没有给那个人报信,虽然那时我被她控制,几乎失了心智,但我也明白,仙长对我好,仙长是来救我的。”
崔南屏的眼中微微湿润,他望着云别尘虚弱的模样,总觉得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他小心翼翼,犹豫着道:“不过,不过传信符还在,您想看看吗?”
“好,给我。”
薄薄一张符纸,被交到云别尘手里。除却一枚与崔南屏胸口契印相同的纹样,再看不出别的端倪。幕后主使者的身份、目的,一概不知。
他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胸中刺痛,血气翻涌。
今夜所受的一切损伤,都想要在此刻给他颜色看。
崔南屏低声道:“对不起,仙长,我真没用。”
“不,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他勉强做出一个笑容,强打精神,撑着身子站起来,“来吧,我渡你前往转生。”
“仙长,您身子伤成这样,吃不消的!”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你此刻的魂魄,终究是强行聚拢起来的,并不稳固,还是早入轮回为好。要是又散了,这番辛苦可不是反而白
费了吗?我刚才就说过,以我现在的能力,要替你聚魂第二次,可不容易了。
他牵了牵唇角,“到时候,我徒儿又要生气。
“仙长……崔南屏怔怔地望着他,眼角忽然有两行清泪落下,“我这样的人,真的还需要有来世吗?
“说什么傻话。
“不,我是说真的。
魂魄的身影,并不是实体,在室内一盏灯火的映照下,只是一个朦朦胧胧的虚影,透过他的身躯,后面床帐、桌椅的轮廓,依稀可见。
然而他脸上的泪水,偏偏清晰得让人心惊,豆大如珠,一颗一颗,断了线一样滚落。他抬起手要擦,却越来越多,将那张清秀的,仿佛永远怕给别人添麻烦的脸浸透,在灯下闪着斑驳的泪光。
“来世,就能比今生更好吗?他捂着脸,声音细细的,呜咽声不忍卒听,“仙长,这人世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云别尘望着他的模样,即便胸中闷痛,全身发软,依旧强撑着向他走去。
他触碰不到魂魄,便站在崔南屏跟前,注视着他,目光宁静又悲悯。
“世间虽苦,却并非没有可留恋之处。为了秦珍这样的负心女子,便心灰意冷,甘愿从人间灰飞烟灭,值得吗?
他捂着心口低咳了几声,声音却更温柔:“崔南屏,你记得,这世上的男子并不为女子而活,不论境遇如何,得良人与否,都要好好地为自己活着。还有,虽然如秦珍之流不在少数,但天下女子并非尽皆薄情,也有……值得托付终身的。
“真的吗?面前人泪眼朦胧。
他微微一笑,“我为何要骗你?
崔南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破涕为笑,“所以那位小仙长,就是值得您托付终身的人吗?
“我……
“年纪虽然小了些,但瞧她护着您,为您担心的模样,倒是当真上了心的。眼前人笑着,轻声感慨,“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云别尘骤然让他噎住,倒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听他道:“仙长勿怪,我自幼在府中伺候,学着看人眼色,后来又流落青楼,谁人眼中有情,谁人心里无意,我都能看得明白。您与她虽师徒相称,却或许比世间大多数的夫妻更情深义重。只是,我还有一句闲话想要多嘴。
“什么?
“虽然我见识浅薄,不知那害我的人想要寻找的是什么,也不知仙长有何等的深谋远虑,但我总瞧得出来,您不但一心为那位小仙长好,殚精竭虑地护着她,且还尽力将她蒙在鼓里……
崔南屏转了转眼睛,因带着泪光,眼波格外晶莹,“但是,男子的一片痴心,若不说与她听,她是不会知
道的。我便是前车之鉴了,仙长,您可千万不要苦了自己。
云别尘沉默了片刻,轻轻地扬了一下嘴角,像是在笑。
“我知道了,多谢你。
他凝神聚气,面前的空气中亮起幽幽光华,水色灵流如波光流转,逐渐形成一道门的模样。门的另一端隐约传来钟鼓声,幽远庄严,召唤散落世间的孤魂,归往它应去的故乡。
“去吧,崔南屏。他说,“下一世要好好活。
崔南屏温顺地走进那道门里,在身影即将消失前,忽然回头向他笑了一下,“我不知来生是福是祸,但我愿仙长,得遇良人,此生不负。
往生之门,转瞬即逝。
云别尘站在光华消散,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只觉得既心酸,又怔忡。得遇良人,此生不负……
他的身子忽然摇晃了一下,匆忙跌坐回椅子里,伏在桌沿上喘息了许久,才将那一股将要涌到喉头的血腥气压下去。
崔南屏留下的传信符,还静静地躺在桌上。他拾起来,小心地往里面注入灵力,符纸闪过一道微弱的光,忽地从边角燃起火苗,险些舔上了他的手指。
他一皱眉,将它扔进灯盏里,它很快就卷曲焦黑,化作了灰烬。
这并不让他很意外。
操控崔南屏的人显然很小心,符纸上是下过禁制的,只许她烙下契印的妖物使用,它察觉到他是外人,便立刻自毁,不给他半点追踪的机会。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眉心不由紧紧拧到了一处。
崔南屏只是一个普通人,什么灵根、灵流,都一概不懂得,他只能懵懂地说出,黎江雪身上有他在找的那种气息。
他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她为什么要操控无辜的魂魄,将他催化成妖物?他是唯一的受害者,抑或别处还有更多?
以及黎江雪的灵根……终究是个问题。
他戴在她脖子上的那东西,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既然连崔南屏都能看出端倪,那将来遇到修为高深的,只会露馅得更快。
他要做的事,必须加快脚步了。
云别尘只觉得很累,彻骨的累,只消稍一放松,就想瘫倒在身下的椅子上,沉沉睡去。但他咬了咬牙,还是支撑着自己站起身,走到室外。
外面已极静了,经过半夜的忙碌,得知妖物终于被除去,秦家众人应当都如释重负,此刻已安然入睡。
他缓步来到黎江雪的房门外面。
她还保持着在山上的习惯,房门并不落锁,从无防人之心。他轻轻地推门进去,借着外面的光亮,就见她睡得正熟。
他不由微微笑了一下,小心地伸出手,在不吵醒她的情况下,慢慢地掀开她的被子。
少女肩头的衣衫还是破的,那是今夜早些时候,被骷髅形的崔南屏一口咬在肩上造成的。他可以看见,其下缠绕着布条,应该是她自己囫囵包扎的,但包得并不好,潦草松散,有斑斑血迹渗出。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覆上去,无比小心,且温柔,像是唯恐稍重一些就碰疼了她。
如水般的灵流莹莹亮起,无声地抚平她的伤口。
“师尊……”床上的少女皱了皱眉,呢喃出声。
他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她,颇感自责,刚要答话,手却忽然被抱住了。这人翻了个身,紧紧地将他的手搂在怀中,甚至用脸颊蹭了蹭,其状竟似依恋。
她身上的温暖,和均匀的鼻息,全都落在他的手背上,惹得他一动都不敢乱动。
“云别尘,你别去……”她含混道。
他一惊,随后才发现,只是梦话。也不知道她在梦中看见了什么,睫毛抖动得厉害,脸上写满紧张神色。
他怔了怔,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抽出来,替她重新盖好被子,犹豫了一下,掌心还是轻轻地抚摸上了她的发顶。
她仿佛感觉到了,眉头微微松开了些,神情变得满足且心安。
这样的神态,令他忽然想冒着她醒来发现的风险,多留一刻。
但是他今夜终究是消耗得太厉害了,先是与妖化的崔南屏交战,又是替他聚魂,渡他往生,此刻为黎江雪疗过伤,终于到了**之末。他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几乎又涌出来,眼前阵阵发黑。
要是真的倒在这小丫头床边,恐怕不但要吓坏她,往后也再装不了端正自持的师尊了。
他微微苦笑了一下,又因喉头阵阵翻涌,而赶紧收起了笑意,踉跄着起身,一路跌跌撞撞出去,还不忘替她将门关上。
只留给他的徒儿,一夜好眠。
……
黎江雪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仍旧是骷髅咆哮,煞气翻滚,她无论怎么左躲右闪,都避不开骷髅的攻击,眼看森森白骨就要逼近面前。
“你快跑,我来挡它。”云别尘丢下这一句话,就转身奔进了院中的夜色。
衣袍在身后翻飞,仿佛一只白鹤。而骷髅果然也紧追他而去。
“师尊!”她着急地从满室狼藉中爬起,也提步追去。
这一处院子分明很小,此刻却忽地好像变大了许多倍,庭中草木茂盛得古怪,几乎成林,在暗夜里扭曲缠绕,虬枝根根指向夜空,好像什么怪物的指爪。她在其中穿梭奔走,只觉得像在迷宫中一般。
“师尊!云别尘!”她焦急大喊。
只听一旁树丛背后传来响动,她边跑边问:“师尊,是你吗?”
跑到近前,却猛地睁大了双眼
,只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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