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儿》
20号清晨,茉莉从香港拍卖行匆匆赶来。
何湛程穿着睡袍,一拉开门,见她挽着利落的发髻,一袭法式黑衣装扮,像个优雅的女间谍一样,提着生日蛋糕和一个小行李箱,站在门口朝他笑声打招呼。
“嗨!三少,好久不见!Happy birthday!”
“好久不见,”他俯身给了她一个拥抱,“茉莉。”
何湛程过生日,戚时在医院没办法赶来,于是派茉莉充当二人的爱情鸟,给他21岁的小情人送礼物。
何湛程从小到大,每一年过生日都会举办隆重华丽的宴会,16岁之前只邀请自己的同学朋友,16岁之后,宴会更倾向维护亲友人际关系,成为一场由家人借口操控的商务性社交,与寻常生意场合没多大区别。
今年他人在国外,不仅工作学业忙得焦头烂额,老爷子也还病着,被安置在欧洲的老妈隔三差五就打电话炮轰他,说何老大的手下抢了她的护照不许她回国,她表妹许景辉那边也装聋作哑不愿干涉,她一个人在外面孤零零的,虽说吃喝不愁,日子却乏味无聊,哪怕一天打七八遍电话,也难解她一腔对儿子的思念之情。
他听她哭诉嚷嚷得头疼,昨天打电话给何老二,让何老二赶紧把老妈接到坎昆去,再赶紧帮她消解一下对儿子的思念之情。
老妈在家,倒不怎么怕老爷子。
她最害怕他大哥。
因为大哥掌权,却不是她亲生的。
然后就是怕他二哥。
何老二平时放荡不羁,看起来很不正经,谁要真惹毛了他,那家伙翻起脸来六亲不认。
对于何湛程来说,老妈无论怎样念叨他,他心里还愿意跟她亲近,实在被她吵烦了,撒个娇卖个乖也就糊弄过去了,哪怕被她欺骗,他自己噼里啪啦一通乱砸,发完火儿,嘴上还会叫她一声好妈妈。
但对何老二来说,那家伙从小到大在外头儿闯祸惹麻烦,老爷子骂他也就骂了,老妈如果凑热闹也跑来指责他一嘴,老二就跟突然点着的炮仗一样,桌子一掀,凳子一摔,怒目圆睁冲她吼一嗓子,她能直接被原地吓哭。
五六岁那会儿,老妈私下经常跟他念叨,说,如果何老大是她的煞星,那么何老二就是她的克星。
“那我呐?”他抱着新买的玩具,歪头依偎在她怀里撒娇。
“你是妈妈的乖宝贝儿呀!”她笑眯眯地抱着他,捧着他的脸颊亲个没完。
她给予他两个哥哥从不曾有过的宠爱和亲吻,他一直为此感到得意,动辄就跑到哥哥们面前去显摆和炫耀,遭到的也只有他们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厌恶。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对他们感到歉疚,说话行事也不自觉收敛起来,对她却逐渐心生疏离。
他用暴力手段摧毁了那座栽种着她幸福的花园,那花园曾是她一生中最为辉煌的历史,她说,她不跟他计较,因为他是她的儿子。
她只要求他全盘托出老爷子的病情,将病房录音和监控拿到手,交到她留在沪上的那些心腹手里,娘俩儿里外联合,一块儿把何氏集团搅个天翻地覆,一旦何湛程在她的扶持下拿到话语权,老二也一定会见风使舵,果断站到亲弟弟这边,届时,整个集团重回何家正统血脉手中,哪里还轮到何老大说话的份儿?
“那你为什么不找老二?”
“因为妈妈最喜欢你啊。”
何湛程也挺好奇,等老妈知道,让克星接她去坎昆继续接受监视这件事,其实是她心爱乖宝贝儿的主意,她会不会气得摔盘子。
老妈太能折腾,一整年就没消停过,她甚至忘记了她最宠爱宝贝的生日,他才委屈呢。
身边有几个同事,他们要给他来个超大惊喜Party,聚会场地定在了一个本地律师朋友家开设的私人俱乐部,一群人兴高采烈广撒请帖,邀请了不少在常春藤读书的名媛和富家公子,还有许多模特界的靓男俊女,何湛程没心情参加,以“明日有急事需出差”,临时把Party给取消了。
但,他不过,那是他不过。
如果某人敢一言不发装鸵鸟,他就忍不住要发火了。
哪怕戚时在医院替他看护老爷子,哪怕他们只是情人关系,凌晨十二点一过,某人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有,像话吗?
他就抱着手机等。
等到凌晨三点多,越等越委屈。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一边湿红着眼眶,一边给对方编辑一条【二哥,我今天过生日】发送了过去。
对方秒回:
—嗯?不是明天么?
何湛程眼泪猛地刹住车,这才反应过来。
早在戚时第一次跟钟覃倪发短信约见面时,他怕戚时发消息自己不能秒回,就在手机上分别设置了两个时区的时间。
一切与戚时沾边的事,他习惯去看国内时间,为了得到对方的关心,他过生日也就不自觉地按照国内时间算了,没料戚时这么一个神经粗条的人,也设置了纽约时间。
“少爷,你搞什么呢?”戚时一头雾水地打来电话问他,“你难道不应该按照本地的日期算么?”
何湛程抬袖抹着眼,哭着哭着又笑,没好意思吱声。
“还不睡觉?”那人皱眉问:“你那边都快四点了,仗着年轻就硬熬是吧?”
“我还以为你忘了。”他忍不住冲人撒娇。
“放心,”那人笑了声,“记着呢。”
“早就提前订了五个闹钟,就等着给你卡点儿呢。”
“快睡吧,你爸这边有我呢,明天茉莉会替我把礼物带过去,有事儿随时打电话。”
他就这样忧愁着父亲、又止不住兴奋地盼着茉莉到来。
他并不是想要收到多贵重的礼物,只是茉莉能来,他就很高兴了。
早上开门见到她,他嘴角止不住要笑,仿佛戚时就站在他面前,一脸笑意地说“Happy birthday!”
当然,凌晨一过,戚时就给他讲过这句话了。
发的语音,刻意卖弄着低音炮,说:“宝贝儿,生日快乐~”
那话听得他心里痒痒的,他就问对方能不能给他唱个生日歌。
他知道戚时不喜欢唱歌,不是因为跑调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听到戚时一边开车一边跟着音乐哼调,那男人不仅模样带劲儿,声音也特别带劲儿,操着一副醇厚性感的烟嗓,无论什么歌都能哼出几分涩情。
戚时就是单纯不喜欢口齿清晰地把词儿念出来唱。
尤其是当他身旁有不熟悉的人的时候,那人连哼都不哼。
何湛程不懂这是什么新型羞耻症。
但戚时给他唱了。
一首四句抑扬顿挫的“祝你生日快乐”,唱完中文,又唱了一遍英文,语调舒缓温柔,犹如绵绵不绝的情话灌入耳中,正当他快要沉醉在那幸福里时,戚时似乎心情不错,音调一转,突然扯着嗓门唱起了《大花轿》(这首歌不在何湛程认知范围内,他是第二天搜了才知道歌名),一句“春天里那个百花鲜,我和那弟弟啊把手牵!”直接就给何湛程听懵逼了。
那是俩人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煲电话粥。
何湛程又气又笑,光是歌词不足以令他感到羞耻,主要原因出在唱歌的人身上——
戚时越唱越亢奋,隔着手机都能感到他的激情四射,何湛程却越听越脸红,最后实在承受不住,嚷嚷着让戚时赶紧给他停下来!
对方坚持唱完那一小节,意犹未尽地哼两声调,笑问他:“满意不,少爷?”
何湛程不太乐意:“你别老是叫我少爷。”
对方啧一声:“称呼么,你也可以叫我戚总。”
何湛程脾气上来:“总你妹!”
对方不甘示弱:“这边请求切换频道,你去换一下钟覃倪过来。”
何湛程:“……”
他晓得对方是嫌他闹,立刻就老实不少。
他莫名觉得委屈,说:“钟覃倪不在,今天是何湛程过生日。”
然后缠着对方聊了几句有的没的,俩人互道晚安挂断电话。
他其实还想听戚时叫他一声“崽儿”,那是戚时对他说过的、最最亲密的称呼,他一个人的专属。
在那种语境里,戚时扮演的不仅是恋人的角色,那人兼具父亲和兄长,像无所不能的天,毫无底线地疼爱他、纵容他,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对方的怀里撒泼打滚,无理取闹,而不用担心那人会离开。
因为他真正的父亲和兄长,无论他怎么使坏惹毛他们,他们都拿他没办法,不仅如此,他们还会为了家族的体面替他收拾一切的烂摊子。
他不知道在爱情里,如果一个人感觉到累了,他是被允许退出的。
在获得真正的爱情之前,他从来都不相信爱情。
这个听起来很虚无的词汇,既不像金钱那样可以牢牢地攥在手里,又不能给予他崇高的荣誉和地位,它仅仅是一种感受,只有放在某个具体的人身上,才有了切实的意义。
从痴有爱,则我病生。
他原来早已深深地爱上了那个人。
**
茉莉说,她真的很开心能看到他和老板重归于好。
“你们这么般配,分开太可惜了!”
客厅桌前,她将小行李箱提到椅子上,手上解着拉链,忍不住感慨了句。
“是我的问题。”
何湛程低头用金匙搅动着杯子里的黑咖啡,心里滋味复杂。
自从戳穿他是钟覃倪之后,戚时好像就没再跟他提过重新交往的事。
幸而那人还愿意说爱他,不时会给他发一句“最近有点想你”,喝中药那段日子,戚时偶尔也会像个撒娇的小孩,给他发信息抱怨“药好苦”、“不想喝”,把他当做可以倚靠的人去依恋,情况不算太坏。
“你们两个,哎!”茉莉笑,“他也说都是他的问题。”
茉莉从行李中提出来一个银色保险箱,手指飞快解开密码锁,但没打开。
她笑得一脸神秘,把箱子朝他推过来。
“你的生日礼物,亲自打开看看吧!”
“什么啊?”
他嘴角抑制不住扬起,伸手有些期待地掀开箱盖。
“当当当当——!”茉莉在一旁难掩开心地给他配音。
一颗清透无暇的高净度宝石,目测约20克拉的海蓝宝,光泽暗幽幽的,仿佛是从宇宙深邃处折射出的蔚蓝光,静谧又神秘,美得令人眩晕窒息。
旁边长方凹陷格子里摆着这颗海蓝宝的相关资料证件,还有几张著名珠宝设计师为它手绘的戒指、胸针和项链的造型图纸。
何湛程是识货的。关于海蓝宝,珠宝行有句老话:“蓝则不透,透则不蓝;又蓝又透,价格极贵。”在客厅明亮灯光照耀下,这颗宝石颜色愈发浓郁鲜艳,然而将它随意一转,晶体流转之际,纯净度又更甚于清澈的水,简直是如梦如幻。
它尺寸极为硕大,是稀品中的极品,想必是举世罕有。
他一颗心迷醉般颤动着,眼尾也折出笑意,托腮观赏了它好半晌——
毫无疑问,这是一颗意义明了的蓝宝石。
然后,一脸幸福地去伸手拿那几张图纸随意翻着。
“这21.41克拉,稍微有点重,接下来做成男士戒指的话,可以用祖母绿切割法把它切成四方型,周遭再镶一圈4到6克拉的小钻石,肯定特别好看!不过你手指又白又修长,如果戴一枚大鸽子蛋型的蓝宝石戒,想必更能彰显出你的尊贵气质!”
茉莉殷勤地掏出一封信递给他,笑说:“去年五月,戚总说过一次,你的指围是13号,这次虽然没明说,但他年前去参加拍卖会预展,一眼就相中了这颗海蓝宝,说很适合你,让我在18号下午正式开拍前赶去香港,务必把它拿下。”
“真是吗?”他心动又好奇,探头问,“他怎么说的?”
“他说——咳咳!”
她模仿着老板语气,起身捋起袖子,抬手蛮随意地朝那蓝宝石一指,说:“这不是我们程儿的东西么?回头等开拍了,你给他拿过去。”
何湛程笑了声:“是他的作风。”
低头撕开信的封贴,随口问:“这是什么?”
茉莉坐下喝了口水,笑道:“老板亲自写给你的,我不太清楚。”
何湛程拆开信来读。
给乖崽儿:
乖崽儿,21岁生日快乐!
你上次是想听这个吧?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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