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灰》
天边的霞光散成一片一片的,黎旭的心也随着景夕的断线的眼泪碎掉。
他看着景夕,微微弯下腰去,耐心低声问道:“还好吗?”
景夕的眼泪在黎旭问候里更加汹涌,但神奇的是,她隔着水光望向黎旭担忧的眼神,心理逐渐平静下来。
她点点头,拼命忍下哭声,双手盖住脸试图平缓呼吸,湿气和热意共同居住在掌心。
橙黄光线穿透了她的眼泪,也照亮了黎旭悬在身侧握住的拳头,他数次摊开手想上前,可刚一有动作,却又意识到什么一样,眼里浮现出大片的悲伤,宽大的手掌再度成拳,缓缓的收了回去。
教室内人来人往,纷纷侧头看过来,黎旭见状,皱着眉头上前一步用身体替景夕挡住那些探究的眼神。
他面色不好的盯着那些看热闹的人,凶狠的眼神几乎能把人戳出个洞来,吃瓜看热闹的人纷纷收了警告转过头去,不敢当着他的面继续嘀咕什么了。
景夕全然不知这些插曲,她哭累了,把眼泪哭干流尽后,终于肯抬起头来面对黎旭。
她哭了不久,但平复情绪的时间格外漫长,天边已经逐渐暗下去了,唯余三两笔红点缀在大片的群青里,窗外依旧吵闹,路灯不知不觉间亮了起来,景夕抬头,再次望进黎旭的眼睛。
四目相对,黎旭站在黑暗里,那双眼睛里隐约有水光,他看着景夕震惊的神色微微抿唇,低声问:“好些了吗?”
话音刚落,后门的灯被应文成啪的一声按开,他的疑惑声从后门传了过来,黎旭的五官瞬间清晰,她抬头望去,发现这个角度不要说五官,就连他的皮肤纹理都看的一清二楚。
景夕在那关切声中点点头,她捂着脸不敢置信。
黎旭没有耐心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但就是因为知道才会更加震惊。
她哭了那么久,黎旭就这样一直在她座位前陪她么?
景夕呆呆的看向黎旭,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那些东西,纤细的手隔着塑料袋碰到了青柑普洱的瓶子,预想的寒凉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片滚烫。
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那瓶冰凉的饮料变得滚烫。
景夕再度震惊,可这一次她却不敢望向黎旭的眼睛,既怕在黎旭眼里看见担忧关切,又怕自己对着他下意识的委屈,忍不住掉眼泪,景夕闷着声音对着黎旭低声道谢。
对方摇了摇头,课桌上的影子左右摇晃,景夕的心也被投进一片海里反复冲刷,窗外彻底暗了下去,黑夜降临了。
景夕是在晚自习打电话给景兴邦的。
平日里眨眼过去的时光,现在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郁冬灵的话反复出现在景夕的心里,她的眼睛明明灭灭,近乎自虐一般的反复回想让她疲惫至极,头顶的灯光忽闪,景夕在大片的阴影里放下笔,沉默着起身走向值班室。
景夕机械性的摁出来那个号码,嘟嘟嘟,电话持续呼叫,景兴邦没接。
或许在忙。
她侧过头去看向办公室的表,时针指向晚上九点半,这个点他确实是刚刚结束工作,估计应该在回家的路上。
景夕麻木的心没有一点波动,她盯着手机,没有继续再给景兴邦打电话。
晚上开车不安全,她怕景兴邦出意外。
任何意外她都不能接受。
爷爷奶奶两年前相继离世,一个心脏骤停,另一个胰腺癌晚期,两位老人都是说没就没了,现在家里只有景兴邦和景夕相依为命了,经历过亲人离世的景夕太懂生命的脆弱了,她心里不敢有任何的侥幸。
侥幸心理或许推她进入万劫不复,她不敢、也不能赌。
景夕放下座机听筒,刚要转身向外走,电话铃声就响起来,1-9-7-*-*-*-*-,还没播完来电人,景夕就猛地抬手拿起来听筒——
是景兴邦打回来的。
“喂?景夕?”
景兴邦熟悉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他那边隐约有风声,声音忽高忽低,听不真切。
景夕的眼泪在景兴邦开口的那一秒直冲眼眶,她双手死死握住听筒,拼尽全力忍下自己的哽咽。
对面没有任何回答,景兴邦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备注“小夕学校座机”的号码,疑惑的皱了皱眉,景兴邦将电话扣在耳畔,“喂?景夕吗——”
景夕的面上滑下来两行泪,她在苍白的灯光里闭上眼睛,对着景兴邦轻声道:“爸爸。”
景兴邦听见了景夕轻微的抽泣声后攥紧手机,眼里出现几分着急。
景夕努力撑着身体的重量,对着景兴邦心如死灰:“我好累。”
景兴邦听见她的哽咽,下意识地以为她指的是学习,他对着电话问:“怎么了?是学习的事吗?”
景夕听见景兴邦的关切后眼泪更加汹涌,旁边的教导主任见她无声哭泣,默默的叹了口气,在办公桌上拿了纸巾递给她,景夕克制着情绪,低下头去对着他道:“嗯——”
眼泪如流星下坠,一张纸巾出现在自己面前,景夕含泪接过来,她在教导主任担心的眼神里对着景兴邦含糊道:“你明天能不能来看我?”
“明天吗?”
景兴邦皱了皱眉,他明天有个很重要的活要干。
景夕哽咽的声音透过电流传到景兴邦的耳朵里:“嗯,明天。”
她有话要当面告诉景兴邦。
景兴邦听见她的哭声,瞬间拍板决定了:“好。”
再重要的工作也抵不过景夕,这点他近年来愈发确定,工作失去了能够再来,可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景夕和他相依为命了。
明天的活,赶赶工应该是能在下午做完的,从家里去到鹤渚一个小时的车程,到学校也不过六点,完全可以带着景夕吃个晚饭了。
他点点头,对着景夕说:“明天下午放学我去看你。”
窗外掠过一片风,景夕点点头,哽咽着说好。
办公室里的光线逐渐模糊,景夕抬头看着窗外的黑暗,对着景兴邦说,一定要来。
过去出现过她一个人在校门口等很久的情况,也不止一次,每次都是景兴邦事后给她打电话解释原因,景夕只能无力的点点头,心里却是有很多的失望和埋怨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对着景兴邦再三强调明天。
她想,只要景兴邦明天能来,过去景兴邦对她所有的食言她都不再怨恨,那些失望一笔勾销。
只要景兴邦明天晚上出现在鹤渚一中门口,她就原谅过去所有的委屈。
次日傍晚,胡颜和栾瑜好像起来分歧,她们所在的方位吵吵嚷嚷,大多数人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景夕无视班级异动,早早去了南门。
令她没想到的是,景兴邦久久未至,反而是她继父康正谊一身西装革履的出现在了校门前。
他满脸疲惫,比起来之前的意气风发,苍老了数十倍不止。
郁冬灵坐在副驾驶上远远的看着她掩面哭泣,康正谊迈着稳健的步伐停到了她身前,在景夕防备的视线里对着她开口道:“小夕。”
景夕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康正谊心里叹了口气,他看着景夕防备的模样,对着她请求道:“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好吗?”
景夕张口拒绝道:“我没时间。”
康正谊看着她这满身尖锐的模样,对着她温声哀求道:“不会耽误你太久的——十分钟,最多十分钟。”
景夕摇摇头,依旧拒绝。
康正谊对郁冬灵很好,素日里也给景夕很多的尊重,但现下这种情况,景夕忍不住对他冷脸。
她对着康正谊说:“哪怕一分钟,我也不想见到你们。”
康正谊不在乎这些难听的话,但他素日里也把景夕当成自己的孩子,乍一听见还是难免伤心,他对着景夕低声说:“小夕——别这样。”
天边愈发幽暗,景夕抬起头来对着康正谊说:“该说的话,我昨天都已经告诉郁冬灵了——”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直呼郁冬灵的大名,不是妈妈,也没有用她来指代,而是直呼郁冬灵的姓名。
康正谊和她,心里都是清楚为什么的。
康正谊神色瞬间变得复杂,他急着想说什么,可下一秒景夕就直视他的眼睛,对着他不客气道:
“我从来都不在乎康乐,我从来都不把他放在心上,无论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
康正谊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脏骤停,宽大的身躯踉跄两步又停住,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景夕见他红了眼眶。
康正谊低头看看她,又侧过身去望向远方捂脸哭泣的郁冬灵。
昨天景夕终于肯再见郁冬灵。
她在黎旭的话里对自己进行反思,犹豫了许久后,还是选择去见她,给她们两个人一个新的可能性。
一开始都是和睦的,郁冬灵对她嘘寒问暖,处处关心,景夕也开心,之前和胡颜栾瑜的不愉快被她丢到脑后。
但很快她就发现郁冬灵对着她红了眼眶,她看着景夕,欲言又止。
康乐得了白血病。
这个病需要大量的金钱以及合适的骨髓来治愈。
钱康正谊不缺,但合适的移植骨髓却不好找。
康乐的血型和景夕一样罕有,鹤渚没有合适的配型人选,康正谊花了重金在全国的骨髓移植库中进行筛选,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至今杳无音讯。
就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医生问他们说,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这无疑是给郁冬灵指了一条明路——景夕。
有啊,康乐有一个姐姐,景夕。
这无疑是把郁冬灵架在火上烤。
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怎么选她都良心难安,那天郁冬灵睁眼枯坐到天亮,心里终于有了答案。
她爱景夕,但康乐太小了,郁冬灵想让他活下来。
郁冬灵就在眼泪里和景夕坦白,然后得到了景夕斩钉截铁的拒绝。
这个答案,她其实并不意外。
康正谊也不意外。
无论是之前郁冬灵转告他说景夕拒绝了,还是现在景夕当面说出来这番话,康正谊都不意外。
康正谊想过景夕的反应,也预想过景夕会说这么决绝的话,为了康乐,他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却没想过站到景夕面前的时候会哑口无言。
因为这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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