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口西北风》
姜鹤羽一口口吃着蟹黄毕罗,听完他的话,闷笑一声。
傻得有趣。
“以往不是还同我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江离本沉浸在回忆中,不防被她调侃得卡了壳。
他想了想,耳尖微红:“若不是神仙,或许便是来人间历练的山妖精怪?需要采些精血修炼。”
姜鹤羽:“……”
什么东西黄黄的?毕罗还是江离的脑子?
她一言难尽,回头看了他一眼。
江离说完也觉得荒唐,不敢再与她对视,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借着酒意又吻了吻她的手心,
“总之,不管你是人是神,是妖是魔,来自何处,又有什么目的。在我心里,你始终都是那个独一无二的阿羽。”
姜鹤羽靠在他胸口,与他头挨着头,轻笑一声:“我没什么目的。”
她拨弄着他发烫的手指,端起酒盏晃了晃,一口饮下,浸了桂花香气的声音有些飘渺:“我也不是什么神仙妖魔。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来自未来的、再也回不去的普通人。”
话音落下,姜鹤羽察觉到落在颈间的呼吸意料之中地停了一瞬。她任由背后的男人揽着她的肩,将她的身子转过去,与他面对面。
他眼神清明,并无半分醉意,里面凝着前所未有的沉肃,
“未来,是多远的未来?”
“两千年后的未来。”
寂静。
屋内静得只余交绕在一处的呼吸声。
江离看进她那双隐隐泛着幽蓝的静谧瞳孔,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想。长久的沉寂之后,他似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叹息,“那么远。”
他抚上姜鹤羽的脸,指腹轻轻蹭在那温热的皮肤上,眼中是化不开都是疼意,控制不住地又喃喃重复一遍:“那么远。”
姜鹤羽困惑地眨眨眼。
江离的反应委实不在她的预料之内,让她一时愣在了原处。
他俯下身,温柔地吻过她的眉心、鼻尖和唇角,心脏钝钝地疼:“阿羽,太苦了。”
“什么?”她歪头看他。
江离的声音有些哑:“你独自一人,在这方完全不同的天地间挣扎求生,究竟受了多少苦。”
“还好吧。”姜鹤羽没觉得有多苦,只是,她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他这么直白地表达心声。她脸上被吻过的地方有些发烫,淡淡道,“你不是一直跟着我?除了杀次旦那回凶险些,旁的也就那些事,都过来了。”
“那你的心呢?”
江离并不赞同她的话。
他长指轻轻叩在她心口,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姜鹤羽似乎能感觉到他指腹里的血脉与她的心脏在同频跳动。她听见他说:
“没有人能真正对你内心的煎熬感同身受,连我也不能。”
姜鹤羽望向他如深海一般沉重的双眸,倏地沉默了。
她转过身,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酒,举杯仰头饮下。
是啊,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忘了一个人躺在土屋时,被死气笼罩,辗转难眠的无力感;忘了偶尔失神时,望着周围,宛若误入戏台子般的荒诞感;忘了看着那些积贫积弱的百姓时,明明知道变革之法却不敢多言的挫败感。
她又倒了一杯。
一杯,接着下一杯。
江离也不拦她,只时不时轻柔抹去她唇角残留的酒液,又调整了位置,好让她能在自己怀里靠得舒服些。
他知道,她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一壶酒逐渐见底,她的眸子也变得混沌起来。
壶嘴口坠出最后一滴酒,姜鹤羽用力晃了晃,再也倒不出来。
“没了?”
“嗯。”江离从她手中轻轻夺过酒壶,“今日就喝这些。”
姜鹤羽直勾勾盯着他,没接话,脸上分明是不乐意。
江离哄她:“明日给你买比这更好喝的,可好?”
她想了片刻,“说话算数?”
“当然。”
她有些迟缓地勉强点点头,“……好吧。”
江离轻笑一声,将她搂进怀里:“阿羽真乖。”
姜鹤羽软成一团烂泥似的靠着他,将脸埋在他胸前乱蹭,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几声。
喝醉了的她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端肃,莫名增添了些烟火气,就连话也多了起来。
“江离?”
“我在。”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江离愣了片刻,笑出声来,带得胸膛微微震动,“应当是我谢你,愿意接纳我。”
她迟钝地收紧抱着他的胳膊,侧过头,用耳朵贴过去听那砰砰作响的心跳。
“你知道吗,在捡到你之前,我带着伤,一个人在海边半死不活地待了好久,好久。”
“我每天都硬撑着往外走,可我的身体,支撑不了我走太远。”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腐肉。我怕感染,怕瘟疫,怕低血糖,怕就这样籍籍无名地死去。”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这世上没有别的活人了。”
“还好,还好不止我一个人活着……”
江离起身,将这醉得东倒西歪的酒鬼抱起来,
“以前不知,现在,全都记下了。”他朝床榻边走去,低声夸她,“阿羽好厉害,若换作是我,只怕早被吓傻了。”
“胆小,这有什么可怕的。”姜鹤羽皱皱鼻子,浑不在意地拍拍他,“别怕,我既然把你捡回家,就一定能保护好你!”
“好啊。”
他动作轻柔地替她脱去鞋袜,哄孩子似的温柔回应:“多亏天降阿羽大英豪,捡到我这个倒楣的胆小鬼,不然,小生可就要命丧鱼腹了。”
“嗯!”
姜鹤羽认同地重重点头。
尽管脑子里昏昏沉沉,她还是很快想起了那晚奋力救人的场景。
她躺在软乎乎的被褥里,半睁开眼,去瞧床边那好端端站着的人,颇有些自豪:“看吧,我说能救活,就一定能救活!”
扬声说完这句,她有些疲了,闭上眼,小声嘀咕:“说起来,还给你用了一支肾上腺素呢。拢共就只有两支,要是用了还救不活,那可真难受……”
江离给她盖被褥的动作慢下来。
他记得肾上腺素是什么。
那个他每每想起就苦痛又心悸的夜晚,那支将阿羽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古怪玩意儿。
她当时那般虚弱,几乎是在鬼门关徘徊,却还在犹豫是否要用,可见一定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可她却给他用了,在他还没见过她的时候。
他心里堵得慌,没忍住弯下身,将她连人带褥紧紧拥进怀里。
他的下颌轻轻抵在她发顶,垂下眸,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她。
阿羽,若救下的不是我,你也会对那个人那般好吗?你也会……让那个人陪伴你终身吗?
姜鹤羽迷迷糊糊,被裹在褥子里动不了,扭着身子挣出双臂,迷瞪着眼,摸了摸江离近在咫尺的脸,认出了他:
“流浪小狗?”
“嗯?”江离有些懵。
她没轻没重地捏了一把他的脸颊,不满抱怨:“干嘛抱我这么紧?疼死了。”
江离连忙松开禁锢。
姜鹤羽重获自由,伸展四肢,将床榻占了大半。
安分了没到片刻,她又转过头,盯着他,眼里装满了委屈,莹泽闪闪,仿佛下一刻就要落出泪来。
江离被看得心都快碎了,手足无措地凑上前:“阿羽,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咬着牙,声声控诉:“真是一只坏狗。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病好了就清高得很,连抱我一下都不愿。”
江离哪里有不愿?
他百口莫辩,只得又上前拥住她,手上拿捏着分寸,抬起疼得厉害的左手,用指腹一点点去抹她眼角的水意,“别哭,我抱你,不要哭,好不好?”
“嗯……”
姜鹤羽心满意足,兀自在他身上折腾,这儿拧一下,那儿咬一口,好半晌,才勾着他的脖颈,口齿不清地又换了称呼,
“阿兄,你身上好烫。”
江离轻“嗯”一声,见她不再捣乱,手掌隔着被褥,有节奏地轻轻拍打,“困不困?”
“好困。”
“睡罢,我陪你。”
“睡不着,你热得像蒸笼一样……”
“……嗯?这是什么?”
“好硬,好烫,我捏捏……”
“为什么不准我捏?”
“哥哥,我要喝水。”
“不喝了!都说不喝了,你怎么还喂……”
“阿兄,糖呢?”
“别碰我舌头,好奇怪,再这样就咬你了……”
“我不吃蜂糖,换石蜜来……”
她醉了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使唤他,怎么也不安生,不舒服地哼哼唧唧。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南安县那晚。
江离拿这个醉鬼没有半点办法,被支使得满屋转,忙得脚打后脑勺,毫无章法地胡乱哑声哄着:“阿羽乖乖,不哭。”
“都怪阿兄,阿兄没照顾好你。”
“……好,我不碰……”
“都是坏小狗的错,阿羽,心肝儿,别哭了……”
临近子时,姜鹤羽总算撒够酒疯。
她哼了两声,嘴里含糊不清嘟囔几句,不再装模作样地假哭,阖上眼,慢慢安静下来。
江离低叹一声,拢了把凌乱的衣襟,拥着她睡去。
.
翌日,天刚亮。
纱帐内呼吸声平稳。
姜鹤羽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起。
锦被滑落,露出让人面红心跳的痕迹。身旁的人睡得很熟,枕边依旧是叠得整齐的衣物。
似曾相似的场景。
世上最难堪的事情不是醉酒后耍酒疯,而是耍完酒疯的第二天,还能清清楚楚记得每一个细节。
她昨晚原本计划先同江离坦白身份,再与他好好谈谈她所知道的那些事,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谁曾想正事还没来得及做,就反被他一句话戳到痛处,将自己灌了个烂醉。
若只是喝醉多说几句话,也就罢了。
可惜不是。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扶上额头。
她不知为何半夜突然醒过来,又非得将身旁的江离也弄醒。若只到这里,也还好,江离向来是个好脾气,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姜鹤羽闭了闭眼。
可惜也不是。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如何一遍遍地缠着江离,如何上下其手,如何在他耳边说些不堪的荤话,后续的事态又是如何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江离也真是!
怎么不拦着些,反倒趁她醉酒,引诱她做出那种事……
姜鹤羽恼火地抓了抓头发。
身旁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一双凤眸含笑,静静看她揉着脑袋发窘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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