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口西北风》
天还未完全亮,几声清脆的鸟鸣声打破姜府的寂静。
不多时,院子里传来“刷刷”的扫地声,厨房上的烟囱也冒出了白烟。
主屋,纱帐内暖香未散。
女子侧身枕在江离右臂上,意识逐渐醒来,长睫微动,睁开眼。
男人带着餍足之意的睡颜近在咫尺。
姜鹤羽动了动身子,腰间一阵酸痛袭来,迫得她没忍住轻嘶出声。
她忿忿伸手,捏住了身边人的脸。
指腹落在他清减了几分的颊边,到底是没能下狠手,只摸了摸他眼角尚未褪去的红痕。
平日里看着挺聪明,怎么遇上这种事尽犯蠢。
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竟会觉得她会因为一个已经毫无用处的身份而生气?
其实,早在知晓他带人去了巴州那一刻,她心中就隐约有了某些预感。
虽然他从不曾提起原来做过什么官,认识些什么人。但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却偏偏去了废太子秘密流放之地,若说没有关联,她是万万不信的。
确认赵恒的身份那一刻,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是那个大胆的猜测落到实处时的恍然。
她唯一未曾想到的,也只有一点。
他竟是谢安。
那个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却英年早逝的天才少年,谢安。
姜鹤羽将掌心贴近他胸口。
内里的心脏鲜活地跳动着,一刻不歇。
那个本该死去的人,如今好端端地活着。
真是奇妙。
她这些年来,始终谨慎地藏着自己来自于后世的秘密,不敢透露半分变革性的技术。究其根本,不过是担心一旦大范围地影响了这个世界,会带来不可控制的后果。
可她忘了,那些史书上至关重要的节点,也都是源自一件件小事带来的蝴蝶效应。
她阴差阳错地救下本该在海难中死去的江离,江离又处心积虑救下本该被酷吏逼死的太子。
一个德才兼备又在政治斗争中败北的废太子,往后又会牵扯出怎样的大变动?
她也无法预知。
她只知晓,如今一切都已然变了。
原来,从她来到这里开始,从她救起江离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世界就注定会走上和历史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窗外响起爪子挠在木框上的动静,姜鹤羽抬眼看去。
一只肥滚滚的猫影扒在窗框上,前掌不断扑腾,急切地想要进来让男主子给它梳毛。
只可惜它往日勤勉的男主子此刻暖玉在怀,睡得正香。
“蠢东西。”
姜鹤羽打了个呵欠,懒懒斥一声,也不知在骂谁。
她轻轻挪开江离搭在她腰间的左臂,起身勾过枕边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小衣,遮住了身上难以言喻的痕迹。
耳边传来轻微的声响,江离缓缓醒来,瞧见他心爱的妻子正背对着他,整理身上的官袍。
他懵懵伸手,勾住她的手腕,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低声唤她:“阿羽。”
姜鹤羽听见声音,没有回头,理着衣襟,将被他赖上的手翻了下,反握住他的手掌:“在外奔波这么久,累就多睡会儿。”
江离听出她话语中的关心,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下来。
他起身,想趁此时将事情与她说明白:“阿羽,其实我……”
“你确定这么点时间讲得完?”
姜鹤羽的视线落在他因为疼痛而动作不太自然的左臂上,声音有些冷,“有什么事等我下值后细说。”
江离识趣闭上嘴。
他随意披了件外袍,走到门口叫来敛秋,让她将净面的热水端来。
阿羽要去上值,一会儿就得出发。他倒是之前就跟蒋峰毅那边找好了说辞,可以空闲出一日,正好安排赵恒的事。
姜鹤羽听到他与敛秋说话,忽而想起些什么:“昨晚我睡着后……”
昨晚的场面实在有些混乱。
也怪这人实在太乖,她要什么,他就听话地给什么,她不要什么,他硬是憋疯了也不敢乱动分毫。闹到最后实在过火,好像还未来得及清理便累得睡过去。
谁知一早醒来却是浑身清爽,就连上值要穿的衣服也备好了。
江离红了脸,轻咳一声:“我说我先前沐浴没洗干净,让洪枫帮忙又重新烧了水。“
若是侍女还在,便不必找这么多借口。奈何姜鹤羽一直都没有让侍女守在卧房的习惯,他总不能大半夜衣衫不整地跑去耳房外喊人。
姜鹤羽捏捏额角:“今日便叫人在盥室后边砌个灶台。”
“听你的。”
不过多时,敛秋便端着热水来敲门。
江离刚道了声“进”,一团雪白的影子迫不及待地从敛秋身后挤进来,一狸当先,直奔江离而去。
跑到半路,它一个激灵,猛地放慢脚步,湿漉漉的鼻尖抽动,怀疑地四处嗅闻。
虽然屋里清理得很干净,但狸奴的嗅觉总归是要比人类要更敏锐一些。
敛秋放下热水,极有眼色地退下。
留下来的不速之客却不安分,转了几圈后突然尖细地嗷叫一声。
“喵!”
阿狸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猫眼,三两步跳上江离的膝头,一双爪子愤怒地在他胸口拍打。
叛徒!
他还是个单身狸奴呢,身为铲屎官竟敢快他一步!
江离笑笑,一手地握住了它乱动的爪子。
他从柜中取出猫梳,耐心将它的长毛一点点梳顺。
阿狸大人被伺候得当,舒服地伸个懒腰。一双鸳鸯眼半阖着,决定暂时原谅这个叛徒。
铲屎官任劳任怨,这猫愈发肆意。长长的猫尾惬意打着卷儿,时不时拍在他的衣袖上。
江离不知想到什么,耳根微红,看向不远处的姜鹤羽,开口与她商量:“阿羽,不若……我们给它换个名字?”
“给谁?”
姜鹤羽忙着收拾。
“……阿狸。”江离声音有些沙哑,捏着猫梳的指尖微微用力。
姜鹤羽手一顿,片刻后若无其事回道:“随你。”
江离笑了:“阿羽觉得换成什么好?”
姜鹤羽:“你文采好,你来取罢。”
他抚着白猫柔顺的毛发,思考片刻,对它道:“就叫你尺玉,如何?”
狸奴不答,便是默认了。
江离好心情地继续给它梳毛。
姜鹤羽拾起桌上已经包好的早食,拎着药箱准备出门。
路过坐在门口的江离,在他身前站定,低头瞧他。
江离正要起身与她道别,却被一只微凉的手先一步抚上了下颌。
那只手微微用力,让他被迫抬头仰视眼前之人。
熟悉的角度,让江离气息顷刻间乱了不少,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先前那个混乱的夜晚。
姜鹤羽点了点他的唇瓣,又蹭了蹭他滚烫的耳垂,压下声音,意有所指:“你说了算,阿狸。”
江离手中力气不自觉大了些,阿狸,不,尺玉受痛,“喵”一声从江离手中挣脱,飞快跑出房门。
“阿羽。”
江离试图抓她的衣袖。
衣袂翻飞间,只有一缕衣带在掌心飞快滑过。
姜鹤羽向后摆摆手,“晚上见。”她挎着药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江离脊背僵硬,垂眸瞥一眼身下,不敢就这样起身去追。
他撑着额,坐在原处目送她越来越远的背影,良久,无可奈何地笑了声。
管杀不管埋的小混账。
.
日头微微偏西。
姜鹤羽今日下值比往日早了不少,回府时厨房还未开始备晚食。
她在府衙中仔细想了一整天,也算理清了头绪。
一进门,她便径直找上江离,开门见山道:“说罢,说完我也有话跟你说。”
埋在书案里的江离被当头一棒,一时没反应过来,竟不知从何说起,“阿羽想听什么?”
“我想听什么?”姜鹤羽冷笑一声,不轻不重地推了他胳膊一把,“我想听江大人这胳膊,究竟是被撞折的,还是被人硬生生掰折的!”
江离疼得轻嘶一声,也不再说瞎话,低声坦白:“被掰折的。”
果然!果然!
姜鹤羽气得将药箱重重搁在案上,质问:“我给你的药几息之间就能起效,为何不及时用?”
江离斟酌着开口:“我是想……”
“别找借口。想用苦肉计,对吗?”她没了耐心与他周旋。
江离一愣,继而似释然般,应了声“是”。
姜鹤羽盯着他,眉头皱得紧紧的:“你对赵恒使苦肉计?为什么?”
江离看出她今日有些躁,原本准备娓娓道来的腹稿也没了作用。
他省去那些弯弯绕绕的因果,石破天惊般抛出一个问题:
“阿羽,从龙之功,你以为如何?”
姜鹤羽仿佛瞬间被雷劈中,豁然起身,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敢相信他在说什么。
她低头看他,像头一天认识这个人一般,将他从头打量到尾:“江离,你竟想造反?”
虽然如今朝中各方势力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但也远不至于动摇国本。
但凡百姓还没到山穷水尽活不下去的地步,贸然动用兵戈来解决问题,都是下下之策。
“自然不是造反。”他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将人拉到怀里。
“你想辅佐他夺位,还不算造反?”姜鹤羽直言。
“不是夺位,是继承,名正言顺地继承。”江离眼中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而且,不是我辅佐,是你。阿羽,由你来辅佐。”
“等等。”姜鹤羽脑子有些乱,“一样一样来。”她皱眉,“太子不是被废了吗?”
江离捏着她的手指把玩,缓缓道:“即使被废,他仍是天后的血脉,是她最优秀的子嗣。如今正是夺权之时,当然不能有一个与她打擂台的对手。可待年老体衰之时呢?这江山总归要换个人来坐,届时,她需要一个继承人时,看着身前一堆歪瓜裂枣,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还能是什么心情,只能捏着鼻子,在矮子里面拔高个儿。立了一个又废一个,废了一个又立一个,来来回回地折腾,也始终无法满意。
姜鹤羽此刻冷静不少,知晓未来的她,明白了江离真正的意思。
“她如今还未登基。”
“大权在握,登基与否都无异。”
“可你昨日还同我说,让赵恒安安分分做个平头老百姓?”
“那时我还未想过要让你知晓这些乌糟的谋算。况且,他自己现下也是如此打算。”江离道,“但也只是现在。”
“他自幼所习的是帝王之术,所学的是安邦之法,这注定他无法安于平凡的人生。他爱重的妻子与他青梅竹马,如今却被牵连至险些丢了性命,他不可能毫无芥蒂。人一旦有野心,有欲望,有怨恨,即使暂时被种种困境压下,也有很多时机会被重新勾起。”
“当他收拾好纠结的心绪,真正想要付诸行动时,再让他在无人可用之际看到你的能力,往后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姜鹤羽听他神色淡然地谋划,就这样毫不犹豫地算计一国储君的未来,用以充当她晋升的踏板。仿佛那不是他曾经的友人,不是他年少的玩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但他不是。
姜鹤羽能真切感知到,赵恒在江离心中的分量,与蒋峰毅等人远不等同。
可他依然选择这样做。
原来,江离对她那份的情感,竟比她想象中还要厚重,还要……扭曲。
江离见她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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