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外传:盂兰古卷》
“四宝儿,我能活。”
钟离四握着破命,站在岸边进退维谷时,又听见钟离善夜的声音。
“信我,四宝儿,我能活!”
钟离善夜面目狰狞地悬在那个巨大的墨色人影前,好像已经十分痛苦:“朝我的骨珠,打过来!”
打过去,一切就能结束了。
钟离四最后一次声嘶力竭地冲他喊道:“四宝儿,信我,打过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
钟离四举起破命。
当刺目的华光穿过钟离善夜的身体时,钟离四站在河岸边,看着那个与后方巨大黑河人型的怪物比起来不过小小河沙大的钟离善夜像一片落叶一样垂头飘荡下来。
吞妖被他强行控为一体,因此破命也穿过了那具河水组成的巨大身体,在同样的位置,给它留下了一个无法愈合的空洞。
它像一只濒死的困兽一样在半空剧烈摆动尖叫着,仿佛承受了无尽的痛苦与不甘。
钟离善夜的一招“穿花”将自己和它捆绑在一起,当破命听令使出一击那一刻,穿花被破,他们双方的捆绑也因此解开。
钟离四迎着渐渐止息的狂风暴雨冲过去,却在半路看见已经意识全无的钟离善夜睁开眼,几乎强打着精神在半空翻身,最后冲向正赶过去接他的那罗迦的后背处。
吞妖凄厉的嚎叫快要冲破云霄,它体内的黑水与无数白骨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翻滚,数不清的骷髅挨挨挤挤,混着汹涌波涛,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岸边麻木的大渝士兵逐渐清醒,看向远处河水中的庞然大物,个个面露惊惧之色,频频后退奔逃。
连樊军都控制不住的吞妖,谁都看得出来,它已是强弩之末。
那罗迦载着重伤的钟离善夜闪电一般往回跑着,眼见钟离四也要趁机上它的后背,河中的吞妖似是起了破釜沉舟的心思,在妖力散尽的最后一刻,不顾一切附身而来,朝钟离四伸手。
窜天的喧嚣声在它体内命门叫响着,岸边奔逃的将士们捂紧了耳朵,稍不注意便被那叫声刺得撕心裂肺。
当那罗迦快要经过钟离四身边放慢速度时,钟离四回头看了一眼河岸,当即一拍那罗迦屁股:“别管我,把他送走!”
俯冲而来的巨大黑影就在数丈之后,不过一个眨眼便能冲到他的面前。
那罗迦不能停下,更不能放慢速度等他上去了。
破命盘旋着回到他的手中,钟离四站在原地,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吞妖看了片刻,忽沉了一口气。
接着,他迅速转身,朝吞妖冲了过去。
此刻的吞妖已经褪去了身上所有河水的伪装,它的身体缩小数倍,变作了浑然由骸骨和骷髅组成的苍白人形。
那些骨头,宛如当初他和阮玉山第一次在目连村所见的肉藤,只要碰上,便免不了废去一部分肉身。
吞妖要跟他鱼死网破。
破命在钟离四手中猛烈地震颤着,神器天然的护主本能使得钟离四收到强烈的感知,是破命在提醒他,此行再不停下,与吞妖硬碰硬之后,他就没命可保。
钟离四回头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那罗迦和钟离善夜,又回头用掌心来回擦拭破命金灿灿的刀头,抿了抿唇,对破命低声道:“好孩子……好孩子。”
说完,他飞身而起,双手将破命握着举过头顶,迎着乌云散开后的第一抹盛阳朝准那副骸骨身躯的胸口猛地刺了下去!
尖啸声顿时在钟离四周身凌厉地响起。
吞妖身上的断骨好似千仞山峰,一旦散开,便排山倒海地朝他袭来。
一股浓烈的恶臭和四面八方朔风般刮来的残躯骸骨快要将他吞没。
他抓着破命穿过白骨身躯的心脏,最后于腥臭的狂风中跪倒在地。
钟离四仍然撑着破命没有让自己昏倒,他单膝跪着,低垂头颅,头发在飓风中飘扬着,锋利的断骨把他的衣衫刺破一处又一处。
在束发的那根珊瑚枝被风吹走的前一刻,他抬手,顶着数不清的尖利残骨和疾风将发簪取下,护在胸前,沉默片刻,又捧起来低头悄悄亲了一口。
拔簪的短短一个瞬间,他的双手已被那些飞逝的骸骨刮得血肉模糊。
钟离四微微侧首,闭上眼,用脸颊贴着掌心的发簪呢喃了一声:“阮玉山。”
“阿四!”
恍惚间他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回应,接着是渐近的马蹄声。
钟离四乍然睁眼。
这阵白骨刮成了大风太尖锐凶猛,马蹄声很快在数丈之外停止了。
钟离四冒着危险转头,看见阮玉山在席卷的沙尘、石子和白骨残骸中徒步朝他奔来。
阮玉山的披风被吹得很高,在尘沙中不断翻飞着。很快,被无数尖刀似的断骨刺得片甲不留。
钟离四半睁着眼凝视那抹越来越近的红色,一颗将死之心又跃动着想再活下来。
又或者因为这一刻,死了也值得。
没等他想完,阮玉山已然到了眼前,将他一把拉进怀里,笼罩在身下。
所有的风都在阮玉山怀中静止了。
漫天白骨如死神过境,阮玉山只身赶来,渡了他一条生路。
这场风暴止息在太阳彻底在高空升起的那一刻,当骑虎营和朱雀营的将士确定营地上已无任何暴乱回到此处时,看见的是靠在那罗迦身上奄奄一息的钟离善夜、互相依偎着昏迷不醒的两个血人,和河岸边所剩不多且手足无措的大渝将士。
阮军对着樊军面面相觑,最后做做样子把那堆樊军先捉了起来,一视同仁给了顿饱饭,就先抓紧时间收拾自己看起来快不行的州主去了。
他们这位当日把将士们护送到安全地带就义无反顾回到营地的州主再一次睁眼是数天以后。
阮玉山躺在自己营房的床上,听见外头将士们操练的动静,先睁眼吸了口气,随后便感觉自己前胸后背皮肉撕裂般的疼痛。
他皱起眉头,莫名其妙地垂眼,本想看看自己身上是怎么个事儿,哪晓得一低头,先看在趴在床边的一个脑袋。
阮玉山嘴角翘起来。
他正要抬手摸摸钟离四的头发,就发现自己五根手指头个个被裹得跟玉米棒子似的,再掀开被子一看——身子直接被缠成个年猪了!
难怪他睡梦中老觉得喘不过气儿。
他想起自己在昏迷前把钟离四护在身下的场面,那时候头顶上的白骨风沙跟刮刀子似的从他后背掠过去,最开始他还能感觉到痛,没过多久,就觉得后背凉丝丝的,风一吹,原来是自己的伤口深到见骨头了。
他正望着被窝里自己被裹得严丝合缝的身体嫌弃,就看见床边上趴着的人动了动,接着抬起头,像是还没醒,但眼睛已先朝他望过来了。
两个人无声对视了片刻,钟离四才眨眨眼,木然地怔怔道:“你醒了?”
“没醒。”阮玉山很想把人拽进怀里搓揉一顿,但又烦自己此刻被裹得十分丑陋的两只手掌不便见人,只能用手从里头把被子顶开,“你再陪我睡一觉。”
钟离四一把给他把被子按下去,低着头,声音缓缓的:“军医说了,你不能见风。”
阮玉山眯了眯眼,对军医很是不高兴。
他隔着被子要去摸钟离四的手,瞅见钟离四的手上几乎看不出伤势,甚至还长出了点指甲,便知道自己睡了挺长时间。又问:“老头子呢?”
“在营房。”说起这个钟离四的语气又黯然了些,“弓衣三斩,原来最后一招名叫穿花。穿花之法,就是将自己和敌人的命绑在一起,在力不能敌的最后关头,选择同归于尽。他当年不肯教阮招,如今竟这么教给我。”
“如果可以,想必他也不想教给你。”阮玉山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那他现在怎么样?”
“在营房闭关疗伤,谁都不见。”钟离四道,“不吃不喝,也不让人进门,我醒来后天天去他门外问安,他都不让我进去。”
“还活着就成。”阮玉山想了想,悄悄在被窝里把自己手上缠的绷带给解了,“我昏迷了多久?”
“大半个月。”钟离四道,“中间有人来问剩下的樊军如何处理,是否还要追杀逃亡的主将和樊氏那个跟你树仇的小公子,我叫他们不必追了。”
“还替我做起决策来了。”阮玉山挑眉,神色很是新鲜,并无半点不快,笑道,“怎么就不追了,说来听听。”
“没什么好追的。”钟离四起身,伸手探了探床边的茶水,发觉已经凉了,便拿去外头请人再煮一壶,回来方道,“樊氏的那个小公子,也就是当初骗我的齐且柔——或是叫他纪慈,早就已经死了。我现在想想,席莲生兴许从一开始跟我们去到燕辞洲,就在打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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