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听澜》
五舅舅:
恕小澜无法回京向您禀报南方的差事,我欲奔赴幽州投军。
前朝皇室荒淫残暴,民间惨至易子而食、析骨为炊。定安长公主振臂起义,聚有志之士,以武力平息暴民,夺回被邻国侵占之土地与百姓。
然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萧家无宗族支撑,子嗣稀少,注定举步维艰。漠北暗流涌动,北朝狼子野心,幽州欲起战事。科举推行仅二十载,皇家虽倾力扶持,奈何人才匮乏,世家沉溺于朝堂内斗,更有甚者妄图谋反。
您与姨夫为国事操劳,与朝堂周旋,双鬓早已染白霜。海棠夫人隐姓行商,充盈国库,膝下无子。南疆王镇守边疆,数十年未归,仅遣幼子千里进京探亲。
我娘曾言,大夏既定,我可纵情山水。但大夏未平,我心难安。
海棠夫人见我如故人,您对我处处包容,燕平将军临终将赵家令牌托付于我。我想,我的双亲应是赵家军烈士。
燕平将军遗愿,愿大夏永铭赵家军之功。西山玉溪镇百姓含冤,盼真相昭雪于天下。越州眉县灾民有遗,望子女能继续读书科举,光耀门楣。
我空有一身武力,却不能宣扬赵家军之英勇,不能为西山百姓讨回公道,亦不能助灾民讨回田产。
我欲赴幽州投军,此去不知归期,亦不知能否生还。若能归京,必叫赵家后人之名响彻大夏。
唯有三件事,我放心不下。
……
油灯燃尽,萧星洛将信纸塞回信封,放回定安长公主牌位之下。
大殿两侧灼灼火光,照着众人各色的面孔。有双目震惊,久久不能开口;有人神色如常,像是早有所料;有人相互搀扶,泪湿衣襟。
小澜来京后做的所有事情,都有了答案,对于定安长公主、达瓦的谆谆教诲,她铭记于心。
萧北辰对着大姑姑的牌位叩拜道:“小澜一日不回京,我亦一日不归。”
赵辰荣望着儿子匍匐的肩膀:“该是我去幽州,我弄丢了小澜,而赵家的责任也应由我来承担。”
……
幽州军营。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帐篷外传来,紧接着有人高声呼喊:“敌袭!”
“你给我等着。”杜康沉着脸,扭身就走。
长勺丢回桶里,桑澜抬臂倒出罐子里的汤药。
“你那药篓子里真有弓箭?”“北朝人真是你杀的?”“你今个胆子挺大。”
伤兵们问了好些个问题,桑澜都未作答。
吃了桑澜蜜枣的伤兵问:“有敌袭,你不怕吗?”
桑澜这才抬头道:“四周地势高,营地以利于防守的圆阵排布,而我们所在的伤兵帐篷为圆阵中心,北朝人真杀进来,那表示外面的防守溃不成军,我与你们都只能逃了。”
她举着药碗,示意伤兵接住:“我没见你们从床上跳起来,想来应是不急。”
伤兵问:“你懂行军布阵?”
桑澜:“我从前随镖师走镖,与山匪作战,与外敌作战,两者的道理应是相通的。”
“走过镖啊,难怪有胆子顶撞队长。换做普通的新人,早被他吓得回家哭爹喊娘了,而且,你还是个小娘子。”伤兵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如若北朝人真是你杀的,他就会想方设法将你留下,编进他的队里,等着你杀敌立功,好踩着你往上爬。”伤兵语气中带有浓烈的恨意,显然对杜康不满已久。
“多谢你的提醒。”桑澜又分他一粒蜜枣。
伤兵捏着蜜枣:“你就不能全给我?”
桑澜转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医书:“日子长着,吃完就没了。”
斜阳西下,残阳照着桌角干涸的血迹。
一列人排队记功,他们横眉飞挑、唾沫四溅,正与同伴述说杀敌何其英勇,又拎起手上流血的北朝军头颅,炫耀自己的功绩。
另外一列人躺在地上,头盖白布,等待军官核实身份,他们是战死的大夏军。
桑澜坐在帐篷门口,望着天边斜阳,火红的云霞烧透半边天。
大风起,能吃一嘴黄沙。
“赵澜,你在想什么?”
白医官从里面走出来。
“北朝势小,如何能以卵击石?”桑澜摸着医术书脊,“除非与漠北,甚至他国联合。”
“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东西。”白医官抽走她手中的书,翻到有折角的一页,看见上面小笔批注,“你为何觉得这一味药不妥?”
桑澜:“行军打战,时机转瞬即逝,原书上的药见效慢,以重药强攻,方能守住转机。”
白医官拿着书敲她头:“今日若不是敌袭,你就要与杜康打一架?”
方才伤兵七嘴八舌地告了赵澜的状,说她不该顶撞杜康,叫白医官好好教训小徒弟,莫闯了大祸。
“你放心,他打不过我。”桑澜捂着头,咧嘴一笑,“但白师傅打我,我肯定不跑。”
“淘气。”白医官还给她医书,“我与赵姐有言在先,你什么时候出师,我什么时候放你走。”
桑澜不知此事,她只知白医官口中的赵姐,是一位更厉害的医官,掌管着幽州军中所有医官。她伸出手掌,期待道:“一言为定。”
白医官与她击掌:“一言为定。”
夜色将近。
一位老者慢步走来,大队长打扮:“小医官,你可会治刀伤?”
军中三人为一小队,三小队为一中队,五中队为一大队,除去这四十五人外,另设五位长官。负责监军的押官,指挥全队的队长,协助指挥的副队长,传递指挥信号的旗头,保护旗帜与执旗手的护旗兵。
此营地中共有四支大队,两支骑兵,两支步兵。
眼前的老者,与杜康同为统领骑兵的大队长,名白庸,是白医官的叔叔。因这一层关系在,白医官才同意带着赵澜来前边治病救人。
桑澜先看一眼熬药的白医官,白医官点头,她再拱手行礼道:“会。”
“带上药箱子,跟我来。”
白庸领着桑澜回自己的帐篷,掀开帘子,她看见一位年轻的北朝人,肩头有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往外渗着血,其双手被束缚住。
白庸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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