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训到时,九娘正一个人生闷气。
不必追问也知道,多半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被崔氏训了一顿。
阿豆哄了好半天,也不见好。
然而一见谢庭训,少女便双眼发亮,快步凑了过来。
“七姊姊,你陪我们去东面看别人放纸鸢好不好?”九娘握住谢庭训的衣袖,撒娇地晃了晃,眼里满是哀求,“好不容易出来,还要在这里圈着,实在无聊得紧!”
谢庭训垂眼看向九娘,“只是无聊?”
少女便撅了撅嘴,不说话。
八娘走过来坐下,迟疑片刻,小声道:“我也想去看放纸鸢。”
十二娘为难地也点点头。
她们三个都想要出去放风,又怕挨责备,便要谢庭训为她们做这个主。
谢庭训看着三个年幼的堂妹,有些心软。方才袁六娘从策马疾驰而来,何等自由自在,可见江州并不像京都那样规矩繁多。
她们几个,只怕在自己未来江州之前,也没被约束得这样严格。
轻叹了一口气。
谢庭训点点头,说道:“让我歇一歇,再随你们去。”
九娘悄悄露出得逞的笑意,乖乖点头。
只有八娘看了一眼谢庭训,少女本就缺些血色的面容越发苍白,纵然姿态端庄从容也遮不住眉间的疲倦,越发羸弱清冷若霜华。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没有那么羡慕这位七姊姊了。
“我们坐马车过去。”
“让马车慢慢走,我们绕着远郊逛一圈。”
“如此就好了,也不突兀。”
谢庭训听八娘这样说,微笑着应了声好。
不过片刻,四个少女便坐上了谢家的马车,面对面都有些说不出的兴奋。她们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最后掀开帘子。
她们当然不是为了看别人放纸鸢。
而是,为了来看卞九。
方才九娘绕了那么大一个圈,不说拜见长辈,就连最不喜欢的袁六娘都会了一面,结果却连卞九的影子都没看到,当然很不甘心啊!
而据阿豆打听,太守府的郎君们很是仰慕卞九。
若无意外,他们应当就在东侧河水下游切磋剑术,还有不少人前去观看。
她们自然也要路过一下!
但这些,她们三个自然不敢和谢庭训说。
毕竟方才谢庭训已经帮九娘出了一次头,万万不可能再这么好脾气。不过好在,谢庭训也并未追问其他,反而是支着下巴闭目养神。
九娘乐得谢庭训不管她。
她一个人趴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想要将窗外每一分景色都收入眼底。
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寻找剑客卞九。
马车缓缓向前,没一会儿,便到了河水下游,这里果然围了不少人。靠近河岸的位置,则是不少锦衣华服的少年郎,不少更是仗剑其间。
几乎一眼,九娘就激动起来。
她拽住八娘的袖子,急促道:“你看!你看!那一定是卞九!”
连带着,谢庭训也被吵得睁开了眼。
车窗的帘子几乎被八娘全都掀了起来,只一眼,外头的人物景色便尽收眼底。一色的华冠丽服里,唯有最中央的少年最为惹眼。
那是个肤色白皙,眉眼秀气的少年郎。
他打扮得很是朴素。
身着颜色发白的粗麻夏布衣袍,腰带草绳束起,却配了一把极其古拙厚重的重剑。
九娘双眼发亮地紧盯着那个少年,恨不得跳下马车,仔细观看少年身上每一处细节。但谢庭训扫了一眼,却微微蹙起眉,心下觉得有些怪异。
然而四周围观的少男少女们,却格外兴奋。
甚至有不少胆大的少女,折了花枝,或将自己所带的果子抛掷向白衣少年。
一时之间,场面异常活跃。
那少年似乎并不觉得难为情,反而是抽出腰间重剑,行云流水舞了一套剑式。一时之间,碧水叮咚,桃杏纷飞,少年飒沓如流星。
周围一片叫好,目不转睛。
车上不止是九娘,连八娘和十二娘都忍不住探出脑袋,紧紧盯着舞剑的少年。
无他,这剑招耍起来确实极其风流潇洒。
何况那少年本就生得俊秀。
一套剑招舞毕,有锦衣郎君上前和他说话。
白衣少年回过头,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花枝,径直看向谢氏停驻在此的马车。
他一手接过身侧青衣女郎递来的迎春花,一手随意将重剑挂在腰间,随即抬手对着谢氏女郎们挥了挥,面上的笑意越发明朗。
几个少女猝不及防,连忙缩回脑袋。
唯有九娘仍趴在车窗上。
她目光和少年相接,微微愣怔一下,飞快回神也扬起笑容。
但很快,少年便重新被人包围。
九娘放下帘子,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双眼发亮,“卞九刚刚朝我笑了!”
也不等别人怎么说,她便陶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哪里是朝她笑,分明是对每个人都笑了一遍。”八娘无语地嘀咕了一句,“这么多女郎向他献殷勤,他都照单全收,看来对袁六娘也并非……”
“才不是呢!”
“难道要他直接拒绝女郎们的好意吗?这才可以见得,卞九郎风度翩翩,故而才更招女郎们喜欢。”
“换做是你被拒绝,难道你不会觉得尴尬?”
“……”
九娘当即和八娘争论了起来。
十二娘好奇地掀开帘子,继续看起了热闹。
谢庭训被两人吵得没法安生,干脆睁开眼睛,坐在十二娘身侧看风景。窗外的人群越来越多,不但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寻常百姓,还有不少世家女郎也学她们坐在马车内,掀开帘子观看着少年们舞剑。
至于人群中的少年郎君们,则越发神采飞扬。
都精神奕奕,风度翩翩,明显是想给女郎们留一个好印象。
唯独远处小径中,有一道身影从容而来,素白衣衫被风吹得微微掀起,越发衬得身姿若轻鸿。
那个白衣少年的身影,很眼熟。
谢庭训略作思索,便将他与先前碰见的傩面少年对上。
虽然看不清脸,但身姿却十分相仿。
一众锦衣少年见了他,纷纷凑了过去。先前在人群中众星拱月的白衣侠客,也快步上前,与他行了个平辈礼,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刚来的白衣少年,骤然往谢庭训这边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谢庭训的错觉,只觉得少年散漫从容的姿态,仿佛都陡然端正局促了不少。
然而他单单站在那,便很是自在写意。
白衣侠客抽出腰间重剑,似乎是想要与他过招。
新来的白衣少年信手折下一枝杏花,抬手行云流水般行礼,格外谦让礼貌。下一刻柔弱绮丽的花枝化身锐剑,不带丝毫花哨的剑招凌空而去,如惊雷闪电。
白衣侠客手中原本颇为从容的重剑,陡然变得左右支绌起来。
谢庭训原本还有些不确定,是否认错了白衣少年。
然而一见杏花枝在他手中使出的的剑招,几乎心下了然,必然是先前撞见的少年。
两道身影有来有回,格外精彩。
片刻后,那道看似脆弱的杏花枝振飞重剑,杏花纷飞如雨。两个少年分别止住动作,各自行礼,旁人却早已看得忍不住交起好来!
这回有不少花朵瓜果,也扔向了新来的白衣少年。
然而少年摆了摆手,视线越过花影,看向谢氏停驻的马车。
他抬手,重新折取了一枝杏花。
谢庭训只觉得那少年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能看清马车内的视线般,下意识侧过脸,略想了想,便叮嘱十二娘将帘子放下来。
“要走了吗?七姊姊。”十二娘有些依依不舍。
正在斗嘴的九娘也回过神,连忙说道:“你们等一等我,我过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说着,便要下车。
“妙音!”八娘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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