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笑,突然把鹿琼一整天的胡思乱想都笑没了,谢子介的笑容是少年气的,甚至还有点天真,不再用庄重的仪态压下他皮相的风流,那双桃花眼简直摄人心魄。
鹿琼忽然安定了。
她想起来一件小事。
就在她焦虑白九到底是谁的那个晚上,谢子介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他们晚上偶尔是会聊天的,大多数都是鹿琼看到谢子介枯坐在窗边的时候,谢子介会给她讲很多风景,从西北到江南,甚至还有更远的琼州,那些地方有些是谢子介自己去过的,还有一些则来自游记。
谢子介偶尔会讲史,但从不讲大周。
那天是个例外,也许是奇怪鹿琼为什么会惧怕白九,也许是别的原因,总而言之,谢子介问她要不要听一听白九的故事。
“三年前,江南血流如注,百余世族就此覆灭,其中有人死有余辜,也有无辜被牵连者。而之后,佃户迁出,可,官府没有安排他们的去处。”
无家无业无田,于是就成了流民。
流民乱了三年,出现了无数山贼匪盗,一开始没人在意一个不肯加入山贼一起作乱的白九,直到白九收编了一群青壮,占山为王却又龟缩不出,官府才觉得麻烦大了。
这时候官府的效率变得很高,流民被迅速接纳入城,但匪首白九却没被擒获,这甚至惊动了汴京城。
“白九是肯定会死的,”谢子介淡淡道,“你猜他会死在哪里?”
普通的江南富户不会了解这些,谢秀才没有瞒着她。
他更不会害她——鹿琼信谢子介的承诺,而且若想害她,根本没必要救她,那要解决自己的惶惑,自然有更好的办法。
鹿琼下定决心,开口,她说:“谢秀才,你是不是知道所有的事?”
谢子介的确在等鹿琼问他,鹿琼并不笨,相反她很聪明,谢子介一开始只是觉得教人识字不过举手之劳,后来竟然找回谢十三郎和他人论学的感觉。
要知道,谢十三郎思路之敏捷,让族中兄弟最厌烦和他论学——他总能讲得其他人头大如斗,但鹿琼不会,她甚至还能举一反三,每每出乎谢子介意料。
这也是谢子介愿意一直教下来,越来越尽心的原因。
在那天晚上,谢子介忽然想做一件事情,他想知道鹿琼自己能猜到哪一步,他把这当做授课的一部分,而在一番交浅言深的话语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很疯狂的事。
他居然期待鹿琼猜出来一切,尽管这不可能。
今天下午,他知道鹿琼去正高山见猎户大叔,他第一反应是鹿琼要离开了,但是很快他打消了这个想法,鹿琼只要不傻就不会选择这个时候走,更何况她能去哪呢?
果然没多久,鹿琼就回来了,眉间藏着心事,那时候他就在等着鹿琼问他,谢子介自认想到了鹿琼可能会问的所有问题,但真的没想到鹿琼会这样直接。
她一点机锋也没打,直截了当地问:“谢秀才,你是不是知道所有的事?”
谢子介会从蛛丝马迹入手,问一个能补全所有事的证据,绝不肯揭破一切。
他们果然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谢子介想,于是他笑意染进眼底:“是,我知道。”
“白九是匪首,就算可怜,就算是形势逼迫,官府也不会放过他的,”鹿琼定定看着他,“只要谢秀才好好的就好。”
她并不知道白九和谢秀才到底什么关系,但谢秀才知道这么多,肯定关系匪浅,她不在意白九,可谢秀才对她是很好的,她在意谢秀才。
这一回谢子介没有说好。
他长睫下那双桃花眼还盛着笑意,可笑意又远了,车夫吆喝了一声,说县令家到了。
鹿琼没有等到回答,谢子介牵着她的手,带她进了县令府中。
宝丰县令姓俞,今年三十有七,宝丰是富县,俞县令这些年也干的不错,甚至前阵子通判出事都没牵连到他,可见升迁是迟早的事。
因此他虽然还未得意,但周身已经有了春风得意的气质。
宾客们也很懂眼色,纷纷祝俞县令有个大好前程,谢子介带着鹿琼进来时,已经不算早,自有俞家的婆子引鹿琼去女眷那边。
鹿琼忽然有点好奇,谢秀才在县尊面前会是什么样呢。
但那就要等回去才知道了。
俞家今天的宴会很别致,叫做灯宴,各色的灯笼悬在石头、花木、檐角,果然美不胜收。
前面自然是一片热闹,后院也不寂静,俞县令的老妻周氏招呼各路客人,她的两个女儿,被周氏唤做“五娘”,“六娘”的,则侍立在母亲身旁。
鹿琼听谢子介讲过,不少世家大族排名是未分家的各房一起算的,根深叶茂的世族有时候排序能排到二三十。
俞县令家应该也是这样。
谢子介带她进来前嘱咐她去找温大郎的妻子李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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