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异口同声,颜青没想到俞平会参与,眼珠子在他们间转一轮,笑道:“小俞平,你怎么不肯听霆君的话?”
“听五爷的。”俞平后退一步。
他当麻霆君多牵挂谈四,贸然开了口。实际上他两个都不太想关心,干脆缩在麻霆君身后,朝麻霆君眨眼睛。
麻霆君报以微微一笑,他想起鹭镇上风言风语——麻老爷爱子心切,催婚得太厉害;麻霆君是个正人君子,脸皮抵挡不住,又不好忤逆父亲,只能暗自想方设法远走高飞。
银行便是麻霆君的正当理由了。俞平暗自集中注意,就等着颜青开口。
不料颜青道:“霆君,那天我见到谈二了,他果真是我心目中枢城黄金单身汉排行榜第一名。”
才知道是民办银行,谈家二爷谈文翡开的,大抵是经营不善,找得到人接手再好不过了。
麻霆君见一人几欲流口水,另一人几欲昏死过去,便推了一个,扶了一个,道:“颜青,你清醒一点。”
颜青仍表情痴傻:“不要说什么意大利……如果我能够和他交换戒指,去臭水沟都可以。”
“我听明白了,你帮我接手他开的银行,其实就是想要找机会靠近他。”麻霆君数落道,“难怪那个男孩不陪你去意大利。我也看不惯你。”
颜青被拆穿了倒也不恼,道:“哪里是你说的这样?喜鹊找来了,我挑着担子去了,我心里的天神却是对我爱答不理。靠近他有什么用,他一眼都不多分给我。”
又道:“所幸钥匙带来了,你有空自己去枢城看看。”
麻霆君才适应他的风流韵事,立刻被他奔波到钥匙上,错愕道:“钥匙?”
颜青得意道:“人家已经同意把银行转手给你,但是手上有个项目才进行到一半。再等一两年,你才好正式上位。”
顷刻间麻霆君眼前一亮,几乎要把他举起来:“真的?”
“我才不骗你。”颜青道,“那地方离我家太远,你以后不能在我家住了。”
麻霆君道:“你把地址给我写下来,我有空去看。”
“还要等有空?我回枢城的时候把你捎上就行了。”
“我忙着呢,哪有空去枢城。”
这才关注到一直遭受冷落的布店二人。俞平把詹老板搀来,一起朝他们鞠躬。
詹老板道:“二位爷,我是来向你们赔罪的。”
颜青道:“老板,我们不过露水相逢,闲谈几句,何罪之有?”
詹老板道:“您和五爷做茶叶生意,我儿子向五爷毛遂自荐,替五爷运茶。不曾想到我儿子失了约,现在还没回来。”
他郑重其事地将怀里的布包在他们面前展开,又道:“损失的两千大洋我们都愿意赔,但是布店现钱少,只凑出六百大洋,其余的要慢慢补上。我在鹭镇开店几十年,有信誉,邻里街坊都可以担保。”
“费什么六百大洋?”颜青暧昧道,“老板,你有魄力让你家伙计陪我一夜,你们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俞平尚能低头装作没听见,詹老板思想守旧,一时难以理解。
赶在詹老板两眼发黑前面,麻霆君阻挠道:“一会意大利,一会谈文翡,现在连他都不放过了?”
颜青道:“平时也和你讲这些,怎么今天格外着急?”
麻霆君道:“平时最多提一句,哪像今天怎么过分。”
“今夜月朗星稀,是我被这夜色醉了上头,情不自禁,什么心里话都要告诉你了。”
“站在朋友的角度,我劝你专情一些,对谁都好。”
“我是个妖怪,长九百颗心。一颗心里住一个人,每个人都有很富余的空间。”
见麻霆君实在不高兴,颜青笑嘻嘻打马虎眼,“茶叶本来就是因为我们霆君要接手银行,人家心情好,随便答应的。其实真没什么事,老板带他回去歇息吧,别担心了。”
詹老板颤颤巍巍要递上钱:“颜少爷,这钱你们收着,吃场酒也好。”
颜青看他实在朴素,不好意思收他钱,搪塞了几句,拗不过人,把麻霆君搬了上来。
麻霆君思索片刻,道:“我以后一定会有事再麻烦布店,这些钱留到以后再说。”
詹老板保证道:“钱我先为五爷留着,不会动。平时五爷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尽管开口。”
颜青道:“老板,这么想就对了。要是我这位兄弟也是枢城人,黄金单身汉排行榜第一位,绝对花落他家。”
詹老板双手作揖,谢了这个谢那个,正是感激流涕地要离开,后厨的桂花小米糕端了上来,香气诱人。
麻霆君借机道:“吃过夜宵再走吧。”
詹老板道:“时间太晚,我们还是不打扰了。”
请吃饭理应也是一种送客,麻霆君硬是不肯放他们走,场面居然诡异地僵持着。会客厅里也有明眼人,仍谁看麻霆君都不是请这位中年父亲吃夜宵。
送夜宵上来的丫鬟挤眉弄眼,詹老板视若无睹,一心想走——直到麻霆君脸上实在挂不住,俞平才对詹老板耳语道:“五爷睡醒了就凶我,他是在找台阶向我道歉。”
“吃,吃。”詹老板如梦初醒,立刻挤出一笑,亲切地揽过俞平,“俞平,麻家的桂花小米糕是宫廷秘方,你以前没吃过,碰巧多吃点。”
大家才一哄而上地叉小米糕吃。
詹老板才小声道:“怎么被凶了?你别亏了,多吃点。”
俞平站在詹老板身边,搪塞几句。
那头麻霆君与颜青靠在一起。颜青此次来鹭镇,算是见完偶像的一时兴起,没带佣人伺候,一脚油门便来了,肚子尤其饿一些。小米糕被他串成了糖葫芦,好不容易吃个半饱,才开始骚扰麻霆君。
他手指俞平,道:“俞平,俞平……听着有些耳熟?”
俞平是枢城人,颜青也是,两个人都沾着些交际花的性质,其中必有什么玄妙——麻霆君试探道:“你认识他?”
颜青道:“他也是枢城人?听口音挺像的。”
麻霆君应了声。颜青又道:“按理说,长成这样,还是枢城人,不会来鹭镇的布店当长工。”
麻霆君道:“这有什么?都是当长工,说不定他就喜欢布店。”
颜青随口道:“可他是枢城人啊?”
这两人的四只眼睛都是吃惊地瞪来瞪去,而后麻霆君炽热的疑惑凝固下来,颜青则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是实事求是,他既然是枢城人,背井离乡也不会来鹭镇。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不是特地看不起你。”
枢城本地人的傲气麻霆君不是没见识过,此时再让颜青提起,只好自认倒霉。
他道:“我也没这么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已。”
“枢城就是这样,江东看不起江南,区域之间还要再排位。亏我住在江东,否则没人理我了。”
颜青管不住自己,再讲了些,意识到自己多嘴,又道,“俞平要是来鹭镇,很大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物,又不想走远,才想到来周边地方。”
被猜准了,俞平是被少爷甩脱的情人。这秘密一时只有麻霆君知道,却也没什么其余的头绪,便揉捏垂得更低的开衫袖子。
远处俞平、詹老板、丫鬟,三人站在一起,谈笑风生。俞平在其中俊美得不堪实际,看得人头晕目眩。
颜青喃喃道:“我能够打包票,我真是第一次见他。不过先前有没有听说过他,可要好好想一想。”
麻霆君当他上了钩,屏息凝神等着。他不满地嘟囔一会,忽然明了了,哦一声,道:“郁蕙心的弟弟回来了,长得不错,名字好像叫什么小郁金香。我看他比人家还漂亮,干脆叫小玫瑰花。”
谁知道他憋了一阵,就是为了说什么花?麻霆君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俞平自称过去做情人,又被少爷抛弃了,张狂却三缄其口,半个月了拢共这么点消息,旁人也不敢细问。麻霆君还以为颜青额外知道什么内情呢,谁知道只是小玫瑰花。
却硬是装着平静,嗤笑一声,道:“什么小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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