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挪用了账上的银子,补贴了娘家。”
季氏坐在雨中,任由雨水把她淋透。
“前后补贴了十几万两。”
“你非要查账,我没办法只能烧了。”
雨水冲刷着她的面颊,被高温烫出来的红印,全都变成了一个个小水泡。
暴雨倾盆,没多久,库房的火就灭了。
除了这间库房外,没有波及到其他任何地方。
季氏病了。
她当夜突起高烧,烧得浑身滚烫,正院匆匆禀到了顾知灼那里,顾知灼翻着账册的手顿了一顿,说道:“去请大夫。”
“再给我煮一壶浓茶。”
说完,她又低头翻起账册。
镇国公府的产业不少,季氏嫁进来八年,累积起来的账册多达上百箱,短时间里根本看不完。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没空一直耗在季氏身上。
所以,她索性让季氏自己把有问题的账册指出来,更省事。
至于季氏一口咬死只挪用了银子来补贴娘家,这话听听就可以了。谁知道有几成真!信季氏还不如信她自己是气运之女。
顾知灼匆匆翻着。
烛光亮了一晚上,两个丫鬟也陪了一晚上,晴眉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琼芳,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不一会儿,琼芳从外头端了两盘点心进来。
“姑娘,有绿豆饼和玫瑰酥,您要哪个。”
顾知灼头也不抬:“绿豆饼。”
酥皮类的太脏手。
一盘绿豆饼递到了她的手边,每一个都做得只有铜板大小,
顾知灼头也没抬,拿起一个就放进嘴里,配着浓茶,翻着账册,不一会儿就吃得一干二净。等到早上晨昏定省的时候,顾知灼把这件事的经过禀了太夫人,暂时只说了季氏偷偷变卖顾家产业,挪用亏空,用了大量的金银补贴娘家什么的。
“孙女还没算完,光是太元二十年,就挪了有十几万两。”
“她还暗中变卖了两座山林果园。”
顾太夫人听得都快懵,在她的认知里,这样的事简直想都未曾想过。
她气得把案几拍得砰砰作响。
对打小活在金玉堆里的太夫人来说,十来万白银其实不算什么,可是,这些银子莫名其妙给了别人,这就忍不了了。
若是季家真遇到什么难处,她来好好与自己说,想讨些银子贴补,她会不给?
这样私下亏空挪用,跟偷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一年。
这么些年来,她到底补贴出去多少。
季家是什么无底洞吗?
“其他的账册我还没看完,祖母,暂时就……”顾知灼停顿了一下,直言道,“先关起来
吧。”
太夫人点了头同意了。
“还有季家一声招呼都不打莫名其妙地拿了咱们家这么多银子我打算让大管事派护卫去拿人。要么还钱要么去官府。”
太夫人迟疑了一下:“可是季家到底是姻亲这样不太好吧。”
“是姻亲就不会怂恿夫人暗中挪用银子了。”
“没直接送官府已经是咱们顾家最大的仁慈。”
太夫人想了又想。
“祖母夫人昨天还放了火呢这万一要是没有下雨一下子烧起来的话……”
她微微蹙眉轻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我都吓坏了。”
这话一出太夫人当即就变了脸。
是了。
亏空挪用还放火!季家的家教太可怕了。
“听你的!”太夫人心有余悸道“全听你的!”
顾知灼弯了弯眉:“祖母英明家里有您在孙女安心多了。”
那当然!太夫人多了几分得色她清了清嗓子严肃地吩咐道:“祝嬷嬷你带人去锁上正院季氏既然病了就别让她再出来。还有琰哥儿这都已经搬去前院了日后好好跟着先生读书习武没事也别总回正院实在不成样。”
“再让人递牌子季氏是圣旨赐婚我得进宫一趟禀明缘由。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是。”祝嬷嬷恭顺应诺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坐在那儿吃着银耳红枣羹的大姑娘。
名份上夫人是大姑娘的母亲又是钦封的国公夫人无论是国礼还是家礼大姑娘都必须对夫人孝若亲母恭顺待之。
但是夫人先犯了大错再由太夫人做主发话就不一样了。
夫人被禁足镇国公府往后就是大姑娘一人独大!
明明几个月前大姑娘还与太夫人关系僵硬反倒是待夫人跟亲生母亲一样信任依赖甚至连自己院子的下人都管不好什么嫉妒心重啦骄纵啦心肠恶毒啦……全都是从她自个儿院子里传出来的。
如今……
莫非以前是装的?
祝嬷嬷没有再往下想当下就叫上几个婆子一同去了正院。
等到祝嬷嬷把一切办妥回来复命又跟太夫人说起季氏脸上的水泡破了红肿得厉害大夫说会留疤什么的顾知灼听了几耳朵就告退了。
她直接去了前院让大管事陈今调来了十个账房。
“还有你调些人去江南把季华承和季家的族长家主全抓到京城来
陈今是镇国公府的大管事统管府里上下一切。
他是一早得了顾白白的令让他从此以后都听大姑娘的。
他
一一应是,见顾知灼没有别的吩咐,就下去办了。
顾知灼揉了揉头,困到不行。
“回去,睡觉!
“姑娘。
晴眉拧着眉,问道:“为什么是太元二十年?
季家来京城和夫人闹掰,还有季承华发家不是在太元二十二年吗。
“太元二十年,夫人刚嫁进镇国公府吧?
这个问题她想了一晚上没想明白。
“是呀。顾知灼回首向她一笑,语气里不带任何情绪,“为什么呢?
晴眉:“……
顾知灼揉着眉心往内仪门走着。
晴眉最初去库房看完过来回禀,她就发现不太对劲了。
太元二十年的那几个箱子烧得最旺,也就是季氏一开始点燃的是这些,她最想烧了的是这些,而不是太元二十二年。
顾知灼特意对比了一下太元二十二年前后。
太元二十二年以后的账目,哪怕她只是随便翻了一本,也发现了有对不上的地方。但是,太元二十年的就太完美了。
好比这两座山,先是提前半年记了山火无产出。再在年底的时候,记上了置换良田。
就像是故意要用后面的不完美来吸引目光,从而来掩盖住真正的秘密。
要不是季氏先烧的是太元二十年,顾知灼十有八九也发现不了。
顾知灼叹道:“方才,我没告诉太夫人,季氏变卖掉的其实是两座铁矿山。
晴眉紧捂着双唇,差点轻呼出声。
铁是国之重器,铁矿历朝历代都是归入朝廷的。
顾家的这两座铁矿山是当年曾祖父的战利品,太祖皇帝特许曾祖父留着。
但顾家执掌兵权,若是手上再有铁矿,实在过于犯忌讳。从曾祖父起,就让人在这两座矿山上种上瓜果,当作果园子一样,每年鲜采的头一批果子,也会让人快马加鞭送来京城进上。
她小时候,祖父还带她和兄长去摘过果子。
祖父去世后,再无人知道,那其实是铁矿山。
上一世的后来,这两座山成了谢璟的私产,是谢璟入主东宫时,皇帝赏赐下来的大礼之一。
曾经她以为这是抄了镇国公府的“战利品。
而如今……
原来,这两座矿山早在太元二十年就已经不属于顾家了。
郑戚说,当年是如今龙椅上的这一位领的差事,带着礼部官员一同去江南迎亲。
他早就和季氏相识。
那么这矿山,会不会是季氏假借变卖的名义,实则是给了他。
这个认知让顾知灼的心底无端生起了一股寒意。
她捏紧腰间的禁步,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昨夜的一场暴雨,来势汹汹的,地上的
水渍还没干,等回到凌霄院的时候,绣鞋已经湿透。
她脱下鞋子,盯着上头的珍珠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倒回到了美人榻上。
本来只想打个磕睡,结果这一睡足足睡到了黄昏,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到一声熟悉的猫叫,瞌睡虫一下子跑光了。
她眼睛一亮,摇了摇桌上的铜铃,把琼芳叫了进来,自己随便套了下鞋,跑到窗边。一打开窗,一只狸花猫跃了起来,亲昵地和她碰了碰鼻子。
“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喵呜。
顾知灼吩咐琼芳去给猫准备些吃的。
等她换过衣裳出去的时候,猫吃的和人吃的都备好了,猫坐在桌上,她坐在桌边,一块儿吃饭。
吃完饭,猫抖了抖毛,脖子上的项圈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衬得它的一身毛发越加油光水滑。
“咦,你又换了一个新项圈呀。
顾知灼勾勾手指,它就过来给她看项圈。
这回是金项圈,照样镶了许许多多的宝石,闪瞎眼的那种,在最中间的是一颗金色的猫眼石,和它的眼睛一模一样,漂亮得不可思议。
“他还真不怕你被人逮走。
顾知灼估摸着这个金项圈比她最贵的那套头面都要昂贵。
镶了这么多宝石不算,项圈的下头竟还挂了两块小玉牌……唔,好像有点点熟悉。
能不熟悉嘛?!这丑到不行的符箓就是她亲手刻的!
顾知灼捏着它脖圈上的小玉牌看。
小玉牌的断裂处打磨的十分光滑,确实出自同一块。
“碎了吗。
她喃喃自语。
这上头刻的是平安符,除了丑了一些,没别的毛病。沈旭这是又撞上倒霉事了?
顾知灼放开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沈旭这个人面上瞧不出来,还是挺宠猫的,挡过一次灾的符箓对人没什么用,但还是足够能够保护小猫小狗。
“喵呜。
猫嗲嗲地叫着,用肉垫勾了勾她的手,金色的眼睛无比灵动。
顾知灼福至心灵:“你是要我跟你出去?
猫用它的尾巴往顾知灼的手臂上轻捶了几下。
顾知灼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出门她还可以去瞧瞧公子。这么一想,连日的疲惫一扫而光,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块新的玉牌,是这两天刻好的,上头是一个完整的安神符,公子养病的时候戴着刚刚好。
“走吧。
猫听懂了,它往窗台上一跳,伸了个懒腰,翘着尾巴等她。
顾知灼让琼芳留下来看家,带了晴眉出门。
猫扒在她的肩上,满足地感受着她全身上下让它开心愉悦的倒霉气息
。
“喵呜!”
出了院子,猫又催促了几声,摇着尾巴,好像很急又好像没有那么急。
“大姐姐。”
顾知灼顿了一下脚步,循声去看:“微微。”
是二房的顾知微。
顾知微生得清丽秀净,她和顾知南的年岁差不多,一个十一,一个十岁。
在顾知微上头本该还有一个姑娘,只是一出生就夭折了。
“灼表姐。”
和顾知微一块儿的是她外祖家的表姐,比顾知灼小了一岁多。
“迎儿,你是来玩的吧。”
徐迎儿留着厚重的留海,遮着半张面,有些腼腆地对着顾知灼笑了笑,呢嚅着也听不见说了什么。顾知灼扬起眉梢,向她招了招手。
徐迎儿愣了一下,走了过去,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顾知灼从发上取下一朵珠花,抬手拨开她的留海,指腹触碰到微凉肌肤的那一刻,她能感受到徐迎儿轻轻躲闪了一下。
“别动。”
顾知灼用珠花把两边的留海全都固定在了额头上方,露出了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两朵海棠珠花在风中花蕊轻绽,徐迎儿腼腆笑着,容色比花还娇。
“这样多好看。”
顾知灼满意了。
徐迎儿和顾知微不愧是表姐妹俩,两人生得很像,尤其是眼形,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徐家也是官宦人家,怎么把个小姑娘养的这般畏畏缩缩。
徐迎儿怯生生地说道:“灼表姐。珠花……”
“送你了。”
“可是……”徐迎儿不安地摸着鬓角。
她不能要。
顾知微拉下她的手,故意嘟着嘴打岔道:“大姐姐,你偏心,我也要。”
“有你的。”顾知灼扬手叫来了一个小丫鬟,“去我那里,让琼芳把上回新买的珠花都拿来,二妹妹自个儿挑。”
她点了点顾知微的小巧鼻尖:“这下总成了吧。”
“大姐姐,你真好。”顾知微拉着徐迎儿,笑得灿烂,“表姐,你别不好意思,大姐姐经常给我们买珠花,收下收下,一会儿我再给你挑,把大姐姐好看的珠花全挑走。”
徐迎儿果然稍稍安心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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