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宇抓紧手里的魔方，一个箭步就冲到手术室前，张口一个字没出声，还是闵金瑛开口问医生，手术情况怎么样。
医生的面容隐藏在口罩后，弯弯的眼尾显现出轻松来：“手术很顺利，按照方案分别在患者的脊柱两处植入了脊髓电极，下一步就会开始按照患者的情况开始刺激，看后续情况调整。”
洪宇：“我妈妈要多久才能恢复意识？”
医生眼尾变平：“这要看手术后的情况，过往的病例，短则一个月两个月就能恢复自主意识和行动，长则，不好说，我们会根据患者的下一步情况规划之后的治疗方案。”
洪宇双眼瞬间就从刚刚的明亮变得黯淡下去。
“家属也别太灰心，患者还在复苏室，起码这一关过了。”
医生说完就转身进手术室，沉重大门又再关上，把洪宇隔绝在外。闵金瑛抬手在洪宇肩膀上拍了拍，安慰说等会儿就能看到洪峥仪出来了，说完拉他去旁边坐着等。
可手术结束，洪峥仪却被医护送到监护病房观察，洪宇根本没有机会去探视。闵金瑛看洪宇跟蔫巴的小白菜一样，推了接下来两个会议，也不管已经让人送餐过来，直接拉他出去找了个餐厅吃饭。
点菜的时候洪宇也心不在焉，被抽了主心骨似的，眨着眼睛翻动菜谱，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也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你上回不是问我老虎纹身怎么来的吗？”
洪宇从菜谱上抬起眼来，双眼终于聚焦，看着闵金瑛发出一声疑惑的“嗯？”
闵金瑛重复了自己的话，洪宇仍旧面露不解：“你说过了啊，‘海运南北有二闵，一只老虎一条龙’，你是老虎，所以有这个纹身。还有别的原因是你愿意告诉我的吗？”
服务生走过来，站闵金瑛身边确认菜品去下单，又转来看向洪宇。
“先点菜。”闵金瑛指了指洪宇面前的菜谱，把自己手上的那本交给了服务生。
洪宇指了个清炒时蔬，就把菜谱还给了服务生。
鲁菜馆。闵金瑛虽说祖籍山东，可在深圳出生长大，闵家门里一家人舒舒服服吃完一顿饭的次数屈指可数，是以她对山东菜一不熟悉二不喜欢，洪宇却是山东土生土长，按理说多少也能点几个正经菜，可他这么魂不守舍的，吃什么都一样，嚼一嚼下肚果腹而已。
闵金瑛点了两个菜，又加了个长寿面，还说小孩儿生日要多卧个溏心鸡蛋，再补一句要装饰漂亮点儿的起码加青红丝点缀点缀，就让服务生抱着菜谱走了，她捡起之前的话题。
“你之前不是问我，老虎纹身是不是用来遮什么伤吗？”
闵金瑛看见洪宇的眼睛回了点光彩，终于露出平时问天问地问到底的烦人劲儿来。她把头一点，说：“对啊，是用来遮伤的。”
洪宇静止两秒，终于追问：“那么大面积的纹身，是……发生了什么事？”
“被人追杀啊，砍了条这么长的口子。”闵金瑛伤了的右手不能轻易动，左手抬起，指尖往上引，拉开一条少说有小臂长的距离来，“最深见肩胛骨，差一点我这条右胳膊就废了，拳都打不了了。”
洪宇：“谁干的？”
他一双眉毛拧起来，连放在桌边的手都攥起来，身体随着话语前倾，一副要咬人的样子。
闵金瑛笑起来：“怎么，你要替我报仇吗？这么孝顺？”
笑声轻，却像钥匙一样，一下就把洪宇的眉头解开。他往后仰，跟闵金瑛拉开距离，没有继续说话。
“你没办法帮我报仇，你也没办法报仇，闵金玺已经死了。”
洪宇对这答案本身似乎并不太惊讶，只是他嘴唇微微颤抖，开了又合，也不知道里头咀嚼踌躇的是什么问句。
闵金瑛先给这问句作答：“当时我借着收购海运公司，去买韩国一个港口码头的股权，闵金玺当时也在布局北上，要跟我抢。找了帮小混混要绑我，阻止我去招标会。”
洪宇皱眉：“你当时的安保团队负责人是谁？这么差劲吗？连你的行程都让人知道了。”
“闭嘴，你知道什么。当时……
“也算我做得不够，当时年纪轻，就跟你现在差不多大，愣头青错信小人。”闵金瑛停顿几秒，没等洪宇插话，自己将话题一转，“你知道找纹身设计师遮这么一道伤口多难嘛？我这还是去香港纹的，希望我这手臂的口子能好得利索点儿，别留疤。我不喜欢花臂。”
洪宇神色复杂，许久才开口：“那之后呢？”
闵金瑛耸耸肩膀：“当时我也没办法呀，闵金玺做得滴水不漏。那几个小混混抓住了，可只招供说是另一个项目的竞对公司，我后来把那家公司搞黄了查账查了个底儿掉，也没有查出来跟闵金玺的关系。”
“可当时跟你争港口的只有他吗？”
“对。当时竞争的公司只有三家，除了我和闵金玺，另外那家已经要放弃了，在那个时间节点上，有这个动机和能力的，只有闵金玺。”闵金瑛冷笑，“可那又怎么样，最后我还是赢了竞标，北方的海运市场他也没能插一只脚进来。”
菜品次第上，闵金瑛右手不方便，可左手用筷子用得一样顺溜。
“吃呀，这么大的故事都说完了，你也该有心情吃饭了。”
洪宇眨眨眼睛：“故事只说到这里吗？我以为，你讲这个故事是要跟我说，‘闵金玺是我的仇人，也是你的仇人，你和我是一边儿的，我们之间不该敌对，即便你也姓闵。’”
闵金瑛的筷子停了两秒，把桌上一只鲅鱼饺子夹进洪宇的碗里。
“那你想报复我吗？因为我也姓闵。”
洪宇拿起筷子，捉住那只饺子：“可我还欠你很多，汕头一次，北京一次，还有闵家的财产、我妈妈的治疗，还有我舅舅的事。我明白的，无论报复哪个姓闵的，都不该报复你。”他把那只饺子吃下去。
“算你有点良心和孝心。”闵金瑛笑了几声，放下筷子，”你要是想报仇，去把闵金玺的坟砸了吧，勉强算。”
“人死灯灭，算不了的。”
“哟，记我的话记这么牢。”
洪宇的筷子伸出来，夹菜，吃饭，吃得慢且少，但好歹不是刚刚从医院出来那副被赶尸的样子。
闵金瑛拆了半边松鼠桂鱼的鱼肚子，放进洪宇的碗里看他吃。酸甜口的开胃，啄米小鸟慢慢变成上食小猪。最后那碗长寿面上桌，汤头清亮竹升面澄黄，浮着荷包蛋一只，上头焦糖烧了个行书的寿字。洪宇眼睛都亮起来。
洪宇半饱才抬头，看闵金瑛面前的饭菜没怎么动。
“我等会儿约了人，还有一顿呢，你吃你的。”
旁边闵金瑛的手机屏幕就没有暗过，消息一条一条顶上来，她回复消息的时候表情不同，看有些消息的时候，眉心是平坦的，指尖敲击屏幕的速度也平缓，哒哒哒的节奏好听。有些消息让她眉头动一动，不至于皱成川字，但回复时明显打字要快许多，像快意征伐的马蹄疾驰。
洪宇听着她一阵阵急促的屏幕敲击，终于放下筷子：“我吃好了，我可以自己回医院去的，你有事忙就先走吧。”
闵金瑛嗯了一声，没叫服务生进来买单，先是打了个电话，跟那边确认了位置，然后再起身领着洪宇出去。
“先跟我去办点事，我等会儿让人送你回去。”
洪宇摆手：“不用了，你先忙吧。”
“少废话，跟我走就是了。”
闵金瑛没过多解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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