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蘅回了右丞府,她刚一进府,下人便道:“小姐,公子在内室。”
“知道了。”
崔蘅急忙去了内室,刚一踏入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同时,一声声闷咳从室内传出来。崔蘅快步走进去,一撩帘子,便见到了脸色发白的崔璋。
“你怎么样?”
崔璋听到崔蘅的声音,还是重重地喘息着,平复了呼吸后,才抬眼看她:“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我已经将手下的产业交给师姐暂代打理,即便我不天天去也没关系。”
崔璋重重吐出口气:“我不是问报社,我是问那位,金吾卫中郎将。”
崔蘅沉默一下,声音干涩道:“他……没事的,我没那么重要。”
她回答完之后,两行眼泪却不由从脸颊滑落:“这么多年,我一直不肯面对你的身体状况,我以为不去面对就可以不必面对,没想到……你告诉我实话,你的身体真的治不了了吗?”
崔璋倒是表现得很平静:“大夫说,半年便是大限。”
他说完,有些不忍地看向崔蘅:“为何要用这么长时间来布局,用这半年,我至少能保证你安安稳稳嫁出去。你去过一个女子该过的生活,也算我这个兄长最后为你做一点事。”
崔蘅道:“我可不想过什么女子该过的生活,我也不想嫁人。”
她轻轻坐在他身边,握住崔璋的手:“兄长,我多希望你能永远在我身旁,这个世上只有你能陪我走下去,我希望你好好的,你若走了,我多孤单。”
崔璋回握住崔蘅,唇角绽开一个苍白的笑容:“这不是还有半年嘛,这半年里,我会帮你在朝堂站稳脚跟。届时即便我离开了,你也不会有危险。”
崔璋与崔蘅是一对双生兄妹,但是崔璋自幼体弱,大夫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崔蘅本来是现代人的灵魂,从出生开始便有自我意识,她以为自己会生活在一个有爱的家庭,却没想到,处处被算计。若非她身体里有个成年人的灵魂,她跟崔璋从小到大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崔蘅是一切计划的真正主持者,最初想做官,只是为了求生,然而因她女子身份出入朝堂和做官并不方便,便决定了,先由崔璋入仕,他若真的活不过二十五,崔蘅便代替他。
崔璋完全不担心崔蘅会应付不来官场的事,他之所以能因诗得到贵人青眼,被举荐入仕,全都是崔蘅的功劳,崔蘅出过一本诗词集,以崔璋的名义送给贵人,后来他成功入仕,也是崔蘅在背后帮他,治理一县,一州……他到过很多州府,每次调任都是因为政绩斐然,他每到一处,此地便会变得十分富有,赋税翻倍。崔蘅发展经济很有一套,她制作了效率更高的织布机,带有经验的老农繁育出产量更高的种子,她甚至知道如何锻造更坚固的钢铁,修路造房所用之泥沙砖石,在崔蘅与匠人的共同改造之后,都变得更加坚固。于是她修了很多路,她说接下来,目标是研究一种更高效的交通工具,比骑马更快……崔蘅所做的事,崔璋都看在眼里,他从心里佩服这个妹妹,甚至敢夸海口,大唐官吏,万千男儿,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的妹妹。
崔璋也曾问过,为何不把这些东西献给明主,崔蘅却轻蔑笑道,封建王朝之下,岂有明主,不论太子还是公主,或是当今天子,皆不入她眼。
崔蘅了解封建帝制下的统治者,他们在想收买人心时,会冠冕堂皇地说百姓是大唐的子民,但是真正到自身利益被侵犯时,百姓又算什么东西,与刍狗雉鸡无异。崔蘅厌恶这个时代,她希望不论那个位子上坐的是谁,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有饭吃有衣穿。有了亩产更高的种子和种植方法,就能收获更多粮食,百姓就能吃饱,能织更多布匹,百姓就能穿暖,这个天下姓李还是姓王,于她来说都无所谓。
一个国家繁荣与否应该看它的实力,而不是看统治者的脸色。
崔璋有时候都不明白崔蘅这等反叛思想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他可以无条件支持,却让她再也不要说了。
崔璋提出让崔蘅代替他的身份时,崔蘅第一反应是要为他治病,直到他渐渐成年,确定他的病确实无法根治,崔蘅才做了这个计划。想要与崔璋交换身份,在崔璋死后让外界怀疑不了她,那交换身份的周期就不能太短了。
所以她计划用半年的时间完成身份交换,第一步,就是让崔蘅的这个身份代替崔璋去死,而崔璋要以兄长的身份亲自为崔蘅操办葬礼,届时就算知道他们曾是双生兄妹,如今却只有一个的人,也只会觉得死掉的是作为“妹妹”的崔蘅。
崔蘅曾经跟崔璋说过,这就跟她以前给他讲的那个狼来了的故事一样,她甚至设计了一个可以巩固“崔璋”身份的局。
崔蘅计划在她死后半年的时间里,会找机会故意在人前露出破绽,让他人怀疑现在的崔璋是女子,届时再让崔璋在人前验明正身,让所有人都产生一个印象,活下来的是男子崔璋,而大家之所以会觉得崔璋像女子,只是因为她们是孪生兄妹,长得太像。半年里,这种事情发生次数多了,今后就算崔蘅不小心露出破绽,也不会再有人想要求证。
毕竟没有人会想打自己的脸。
而且为了模糊他们两人走路姿势和身高上的差距,崔璋在人前从来都是坐在轮椅上,以后就算换了崔蘅,也不会有人从身高这方面看出破绽。
崔蘅说:“我在长安没有多少熟悉的人,把葬礼办得大一点,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个跟你长着同一张脸的妹妹死了,只有卢凌风……唉,以前逗他逗得太狠了,他现在不怎么信我,我得想个万全之策骗过他。”
崔璋看着她皱了皱眉:“你……你要他亲自到你灵前看到你的尸体吗?”
“当然。”
崔璋犹豫一下:“这未免……”
崔蘅疑惑地看他一眼,随即想明白了:“你想说,他会接受不了?”
崔璋默默移开视线:“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崔蘅叹口气:“没关系,我了解卢凌风,他志在建功立业,儿女情长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就算难过,也不会难过太久。而且他那么爱面子,人前是不会为了个女人闹太大的。”
崔璋一脸不忍:“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崔蘅咬住嘴唇:“是我的错……我把我们的计划忘了,如今,长痛不如短痛。”
——而且,比起这些,崔蘅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需要权力,娘亲死的那天她就明白了,不论想做什么,首先需要权力。与其寄希望于明主,不如自己掌握权力。卢凌风那个冲动的样子,她就不信他能在这个腐朽的王朝里全身而退,就算为了卢凌风好,她也得找好退路,她会成为所有人的退路。
崔璋朝崔蘅伸出手,他的手虽然修长,但是苍白,崔蘅轻轻握住他的手,崔璋将她紧紧回握:“……若我的身体争气点,你也不用受这些苦。”
崔蘅强行忍住眼泪,笑着安慰崔璋:“兄长也不要太悲观了,说不定我们只是没找到好大夫,这半年里若最终找到了医治你的办法,以后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像现在这样……有你陪我。”
她与崔璋不仅是兄妹,更是人生的伙伴,他们有共同的信仰,用她的话说,他们应是同志。
卢凌风今日上直时,撞见几名接班的金吾卫在说笑,好似在说……打雁,卢凌风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想郭庄问:“他们打雁做什么?近来有什么任务与此有关?”
郭庄笑得有些暧昧:“什么任务啊,二营有人要成亲,让兄弟们帮他捉雁去女方家里提亲。”
卢凌风顿了一下:“哦?这有何难,若是我金吾卫的兄弟,身手应当不错,打一只大雁还需出动这么多人?”
郭庄道:“大雁好打,但是如果捉到的大雁是羽毛杂乱,或者被血污了雁毛的,拿去女方家里……这不是不好看嘛。”
卢凌风笑了一下:“竟如此讲究。”
“越讲究越体现对女方的重视,听说他那岳家家世不错,他很谨慎。不过,也有不用活雁提亲,亲手雕一对雁雕也可,若是珍贵材料,甚至可以做定情信物。”
卢凌风不知想到什么,一时有些出神,郭庄见他如此,笑道:“中郎将,怎么也对这些闲事感兴趣了?”
卢凌风立刻咳嗽两声,正色道:“什么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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