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言情 > 长公主升职手札 担花

374. 尧舜

小说:

长公主升职手札

作者:

担花

分类:

古典言情

乾宁十六年,岁在甲子。

纷飞的细雪粘在琉璃瓦当上,像一层轻纱,索索萧萧,凝云未开。成之染立于东府廊下,看仆役搬弄蜡梅,金黄的花苞裹着水珠,如同裹了层油纸的蜜饯。

回京的第一个新年,她父亲特意选了立春这一日,在东府大宴群臣。朱漆大门上新换了狮头铜环,晃动时带着闷雷般的回音。

络绎不绝的人群之间,中书侍郎周士显正与府邸的主人言笑晏晏。他数日前喜得一子,那孩子衔玉而生,令众人称奇,族中上下莫不将其视作珍宝。

“殿下请看。”周士显从怀中取出一方锦盒,盒中躺着块小小的青玉,他幼子吐出的宝物,淡淡地泛着幽微的光泽。

成肃不由得啧啧称奇,接过锦盒细细把玩一番,忽而禁不住“咦”了一声。

周士显含笑看着他。

成肃道:“这玉中的纹路……”

纤细的红色,如绸缎一般,回环勾勒出一个形状,仿佛是篆书“梁”字。

周士显笑道:“今早听闻太庙里柏树生出连理枝,下官想到了小儿这块玉,玉纹岂不是应了……”他话有未尽之意,与成肃相视一笑。

“祥瑞,果然是祥瑞。”成肃轻轻摩挲着光滑的青玉,这触感令他想起四十年前在京门沙洲,也是这样抚摸柔软的蒲草。他将锦盒交还周士显,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侍郎该换个称呼了。”

风飘细雪,米粒般落到周士显的进贤冠上,不多时染成了一片莹白。他紧随成肃步入设宴的正堂,扑面而来的暖意让雪粒变得斑驳,洇湿了朝冠,犹如一道蜿蜒的小溪。

正堂的九扇锦绣云屏已尽数敞开,春华烂漫,犹如庭中移栽的山茶花。

成肃施施然端坐堂首,绛纱袍上的海水江崖纹随酒气蒸腾,似要漫过腰间的九环玉带。

侍女将鹦鹉杯捧来,他特意将杯底微微抬起,杯底錾着“永保用之”的暗纹,是当年加九锡时祠部特铸的吉器。

酒过三巡,他拊掌唤人取来一幅画,座中登时响起了窃窃私语。

“诸位可见过这幅《引泉图》?”成肃遥指着画中人物,仙翁的衣摆好似用孔雀羽捻线织就。

席间忽有玉箸坠地声,侍中王玄契颤颤巍巍地探身,惊道:“可是前朝崔之敬的真迹?”

成肃笑了笑:“侍中好眼力。”

“这……”王玄契怔然不语,他自然知道,这幅画原是颍川庾氏的传家宝。

众人禁不住啧啧称奇,这幅前朝名士的名作,传闻中在庾氏之乱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想到今日竟重见天日。

成之染听着百官品鉴之语,隐约从哪里见过“崔之敬”的名号,不过她素来不谙风雅,看不出画中的精妙。她父亲捻须微笑,时不时点头赞许,也不知是不是当真重新生出了一双慧眼。

她望着成肃袍角暗绣的夔纹,倏忽想起方才庭中周士显献上的祥瑞。此刻那青玉正悬在成肃腰间,随他举杯的动作轻晃。

酒酣耳热之际,庭中的飘雪已停了,金灿灿的日光倾泻而下,驱散了堂中似有似无的昏暗。三十六名素衣舞姬鱼贯而入,随弦歌之声挥袖起舞,倘若细看时,翻飞披帛上,竟绣着翩若惊鸿的法书。

座中的世族子弟一眼便认出,这是南渡时佐命元勋王丞相的手迹,不由得面面相觑。

悠悠曲声中,成肃忽而长叹道:“昔年西征关陇之时,河南高僧在嵩山坳里挖到了十六枚金璧。我如今老来回想,那金璧之数,正合了京门聚义的年岁。至于今日,方知幽冥之事,终不可违。”

一曲终了,舞女退去。祠部尚书殷适之离席一拜:“殿下南征北伐,平定四海,功高五岳。去岁江州献上的金钟十二,正是天降祥瑞。”

“尚书谬赞,”成肃抬手止住他,低眸望着杯中滟滟酒波,道,“庾氏篡逆,乾坤鼎移。我起于京门,首倡大义,攘除奸凶,挽狂澜于既倒,亦一时之盛事。至今十有六年,已近花甲,功成业著,加九锡,封梁王,可谓盛矣。”

他持杯起身,腰间青玉碰到几案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昨夜我梦到太宗皇帝执手相告——‘天下劳卿久矣’,梦醒时分,汗透重衣,”成肃喟然叹息,道,“诸位以为,我可该奉还爵位,归老故里?”

满座寂然,一时间无人敢应。王玄契的玉箸停在鲥鱼脍上,鱼眼珠映着微光,似是在哂笑。

成肃的目光从座中扫过,众人低了头,试图掩去脸上的错愕和迟疑,唯独成之染迎上了他的视线,眸光冷冷的,如同融化的雪水。

她只是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百官仿佛才反应过来,交口盛赞梁王功业,极力规劝他三思。成之染看见父亲拇指摩挲着佩刀环首,这是他在沙场杀伐前惯有的动作。

檐下的铜铃冷不丁被疾风撞响,沉默不语的周士显身形微动,进贤冠上缀着的明珠映出他眼底精光。

“下官听闻圣人应运,必有祯祥,”他离席长揖,缓缓道,“殿下昨夜梦到太宗皇帝,今朝太庙古柏便生出连理枝,再加上犬子一落胎胞,嘴里便衔下一块玉来,凡此种种,此非古谣谚所谓‘赤龙衔玉,圣人出’之兆?当此之时,殿下岂有隐退之理!”

成肃闻言大笑起来,绮丽的衣袍泛起涟漪:“周侍郎醉矣!”他径自持杯缓步,到周士显身前,亲自为对方斟满酒盏,百官亦随之举杯祝酒,一时言笑,又喧腾起来。

日暮时分,百官散去,庭中山茶花开得正盛,花枝随凉风晃动,细碎明亮如同断断续续的人语。

成肃已有些醉醺醺的,扶着几案站起身,半晌都一动不动。成之染束手旁观,终究叹了一口气,示意徐崇朝将他扶到东厢暖阁。

阁中燃起了烛火,忽明忽暗的,是绛纱袍上细密繁复的金线闪闪发光。成之染正要转身离去,成肃从软榻上睁开了眼睛,唤住了她。

成之染等着他开口。

成肃沉默了许久,对徐崇朝道:“阿蛮下去罢。”

徐崇朝颔首称是,离开暖阁时,随手将门扉掩上。

屋里只余下父女二人,成肃微微抬起了下巴:“坐。”

“父亲可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成之染只是负手立于小窗前,窗边摆放着一只梅瓶,画着双龙抢珠的图景。

“朽木不可雕也。”成肃语气平静,眸中流露出些许清明。

成之染似乎笑了笑:“父亲杀伐征战,剪除异己,如今固然称得上朝野归心,可百官所归心之人是庐陵郡公,是梁公,是梁王,但也仅限于此了。”

“这不是他们说了算的事,”成肃望着她的侧影,道,“当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