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与在四月初回了宫,休缓了两日,得知柳怀弈已从郑国回来,让折风以殿前令身份亲去城外迎接。
柳怀弈在书房外等到天幕黑透,年轻的公子容姿俊郎,形容略有些憔悴,他从郑国马不停蹄地赶了好几日的路回来,今日傍晚才进了空桑城门,家门都未入,便随折风匆匆入宫。此次出使郑国并不顺利,见到庄与,跪下便请罪。
庄与没怪罪他,也没让他起身,让他把此行经历说来。
秦国控东境,而吴国在太子扶持下日渐崛起于江南,东境与江南以秦淮河分之,秦国与吴国亦以此为界,两国居大,势力相迫。东境除却秦国,现还有燕国和旬国,燕国亦为七阙诸侯,国势虽不及秦,也算得上强盛,旬国则是夹存于秦燕吴三国边境交汇处的一个三阙小国,因地形独特,又因秦燕吴在这几年里相互制衡,得以存活至今。吴国占据整个江南地区,江南之下为南越之地,吴国接壤南越郑国。吴王图谋燕旬已久,先前拥占旬国九落谷是为试探,让江南与东境诸国的形势发生微妙变化,吴王向来忌惮秦王,他为提防秦王与郑结盟,对吴国形成上下胁迫之势,因而大张旗鼓地出使郑国,是声东击西,也为断绝秦王盟郑之路。秦出使郑,亦是为将计就计。
说回柳怀弈之行,郑国衰落人尽皆知,虽是一场接待外使的重要宴会,也亦十分简朴素淡,无歌舞礼乐,亦无珍馐美酒,铺红毯,设青席,便已经尽极待客之礼。郑王晏非坐定,众臣齐列,秦吴使臣执节杖而入,居席左右。
吴国使者都很面生,两个文使皆已年过四十,仍是青须褐发,精气有神,举止之间风流高傲,学足了吴王的派头!而另外一个是吴国新仕臣子宇文榷,他原是江湖中人,虽则只有二十多岁,却已经白眉白发,一双宛如鹰目的眼睛又黑得极为诡异,穿一身窄袖黑衣,因上殿面君,不能携带武器,所以并未看到他那把“斩冬雪而淬,悬冰川而炼”的寒更剑。
宴会一开始,吴使便滔滔不绝,郑王端正地坐着,柳怀弈在下暗中打量,郑王眉眼深邃,左耳穿孔,戴着一只碧绿通透的水滴耳坠,右侧发冠上垂下一只小辫来,挂着一只红红珠,抬袖时,可见他手腕上绕着的红珠串,着红戴绿,妖冶怪异,是讲究清雅端正的秦国公子很看不上的打扮。
他坐在高位,似乎是在极为认真地听着,在吴使询问:“郑王可曾听闻我吴国什么什么的”时候,他却仍旧如此盯着吴使,不说话发表任何言论,也不打断他的话,吴使晾在那里,不上不下,只得尴尬一笑,自圆其说:“吴国园林之美冠誉天下,郑王想必也是听闻过的,我国莲花盛会将不日举行,我王特遣吾等送来国帖,邀郑王降贵前往。”
宦官将帖子呈上来,晏非淡淡扫了一眼,道:“孤知道了。”
吴使又道:“郑王可能有所不知,吴国每次莲花盛会都会汇集天下众多的贵人名士,礼仪规矩更是严格谨慎,以免安排不当使哪位贵人丢了颜面,尤其这宴席座位,最是严谨,是以,莲花盛帖都会提前送出,提前征得各位贵人的答复,以做好提前的陈设安排。如今,我国盛帖已经呈上,还请郑王给个准话为好。”
晏非道:“哦?原来贵国还有这样的规矩,孤的确是不大清楚,毕竟,虽是睦邻,贵国之前也从未相邀过孤前往……”
吴使脸色尴尬,出言却尤为狡辩有理:“我们王上也是认为,秦郑为友好睦邻,关系自然和别人是不一样的,郑王想要参加盛会,自来便是,我国必以上宾之礼相待,哪里还需要请帖这样的东西,只不过,郑王似乎更喜清净,多年来,也不曾来过莲花盛会,我王因而也十分忧心,想着,是否是我们怠慢了郑王,竟让彼此间的关系都生分了许多,也由得他人从中挑拨离间暗生是非。是以,吾王特遣臣等前来,以修旧好,共谋盛世。”
“贵使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柳怀弈起身向晏非展袖施礼,又向吴使施礼致意,“不知可否请教贵使,言下所指的‘挑拨离间暗生是非’之人,是谁?”
吴使轻蔑一嗤:“还能有谁?自然是你们秦王!”
柳怀弈并不与之争口舌长短,而是单刀直入:“贵国口口声声言称为与郑国‘重修旧好’而来,却压五万军马在紧挨郑国的新沚,说是为护郑国安定,却更像是一种威胁,若郑王选择与我王盟约,必然会对吴形成压迫,那么这五万精兵便会长枪直入,将风雨飘摇中的郑国一举歼灭永消后患,若郑王拒绝与秦盟合,这五万精兵也不会撤退,仍旧会打着‘帮护睦邻’的旗号立于郑国边境,俯视监视郑国一举一动。其实无论郑国做出如何抉择,这支军队都是一支瞄准郑国蓄势待发的长箭,郑国的选择,只决定这只箭发射的时间,是现在,还是不久的将来而已。”
吴使愤起:“秦王阙起八重,造反之心昭然若揭!狼子野心天诛地灭!我吴国世代忠于天子,吴王更是为太子殿下的千秋大业鞠躬尽瘁!而郑国,亦世代守卫边境,其忠心烈胆日月可鉴!你在这里蛊惑郑王与之合作,岂不是让郑王陷入不忠不孝千夫所指的境地!”
柳怀弈直视着吴国使者:“贤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败之数,审乎治乱之势,达乎去就之理。郑王是聪明人,自然懂得审时度势,弃衰草而栖凤梧的道理。何况,让镇南铁军分崩离析,埋没辜负郑国世代忠烈心血、导致郑国先王遗憾离世、让郑国衰微败落的,不正是当今太子殿下!帝都既能断舍,郑王焉何不能谋求明路!”
方才吴使慷慨激昂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察觉晏非水波不兴的面容忽的动了一下,心里已经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正心虚打鼓想着应对之策呢,柳怀弈却先毫无余地的将其说破,吴使一时大怒,索性将目标转移到秦国身上,言辞激烈道:“太子殿下为未来天下之主,所做一切皆为天下黎民,岂容你等小人随意置喙!哼!说什么‘审时度势’?秦王真以为国号为‘秦’,便可如始皇一统天下吗?”
柳怀弈:“日月之行有道,四季更替有理,这是自世之始便有的规律,历史如滚滚洪流,自古至今,无人可阻,形势所至,便是顺应天命,熟知下一代的史书之上,大弈之后,并非大秦呢?”
“你!胡言乱语!简直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吴使阵脚大乱,柳怀弈却是从容道:“吴国多年不与郑国相交,此次却突然来使,究竟是出于对邻国的关怀,还是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出于对秦国的畏惧?贵使所言不虚,郑国形势复杂,下有巫疆虎视眈眈,南国仇视误会,上有吴国军队威胁,秦国步步相逼,此外,内有国力衰弱之困,外受□□统治之迫,心怀百姓之安危,肩负兴国之重任,既不可辜负祖上之训则,亦不可抛却心中之宏愿,郑王做出的任何选择,都必须要顾虑全面,与秦相亲,我王定以礼相待,与吴盟约,只怕是与虎谋皮。”
柳怀弈诡辩能言,吴国使者面黑眼红,张口结舌。
柳怀弈继续道:“我秦远道出使郑国,未带一兵一卒,对郑国之危机,亦无万全之策,且坦白而言,南郑二国的恩怨与我秦无半点干系,而巫疆势力却蠢蠢欲动,对郑国垂涎已久,郑国之后便是吴国,到时吴国对巫疆势力都会应对不暇,怎么还会有功夫威胁到我秦国呢?”柳怀弈微微一笑:“但若是郑国选择与我国结好,那么,秦国可助郑解南国之困,去吴军之围,安郑国之局势,予巫疆之告诫,在近年之内保郑国安定无虞。而至于未来郑国的命途如何,风云再起瞬息万变,秦,不愿大话以蔽之。”
说罢,展袖大礼施之。
晏非看着柳怀弈,说了一句“好”,赐酒与他同饮,却未表明态度。
饮酒三巡,吴国使臣忽而又站出来又提议道:“既然贵国无歌舞助兴,不如,请我国高手宇文榷,与秦使高手切磋一下身手,比试一场如何?”见秦使未应,冷嘲一声:“怎么,切磋一下也不敢吗?”
晏非在王座之上道:“不是秦使不敢,是孤不同意。大家既然相谈甚欢,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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