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湛蓝如镜的水母湾之上五千米,盘旋着一架无人驾驶的白色飞艇“飞鸟号”,通常来说飞鸟号的载人量是15到20不等,但今天一位出手阔绰的客人买断了它上午所有的行程,往日欢声笑语的仓内只余呼啸的风声。
“X的,这个鬼东西到底怎么用。”
李双摆弄着她刚网购的最新款迷你摄影机,广告里把它吹得天花乱坠,什么9K280帧,什么48小时超长待机,好像除了贵以外没有任何缺点,而李双恰好是个很舍得在好东西上花钱的人,在她看来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让我再看一遍说明书……长按开关……噢!开了开了!”李双的眼睛唰得亮起来,她强行勾住身边人的脖子,两个人脸贴着脸挤进了镜头。
“嗨,未来的我!现在是2134年9月11日,这是我昨天交到的新朋友程理。”
“嗨……”程理虚弱地对着镜头打招呼,仿佛一颗正在腐烂的蘑菇。
“今天是实验的第一天,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李双单手掐住程理的脸。
“你要是早说实验里还包含跳伞,我昨天就自行了断了。”程理现在的大脑几乎是无法思考的,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本狗屎书上会写“人这辈子一定要玩一次跳伞”这种鬼扯的话。
“干嘛说那么绝望,跳伞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么?”李双把摄像机别再手心,从五千米的高空往下看去,天空和海洋的界限变得无限接近,云层缭绕在飞鸟号四周,沙滩和城市被模糊成一副针勾的锦画。
“我去游乐场都只玩旋转木马!”程理都要哭了,“现在居然让我去跳伞!”
“别担心!”李双麻利地套上跳伞装备,“待会我带着你一起跳,你只要负责体验就行。”
程理抓住边上的柱子一动也不敢动,“你带着我跳?你有跳伞证书?”
“当然没有,我平常任务那么忙,哪有空考这个。”
“那你跳伞很有经验?”
“也没有,和你一样是今生第一次!”
“那我们岂不是必死无疑?”程理心中似有万马奔腾而过。
“放轻松,我昨天晚上看了三个小时的第一人称跳伞实况视频,还在vr游戏里体验了几把,现在我已经充分了解了这项运动,说一句歌城跳伞大师也不为过!总之只要跳下去,拉开伞,最后降落,简单得要命!”
“确实要命,不过不是跳伞简单得要命,是去死简单得要命!”程理毫无风度地冲着李双大叫,声嘶力竭的样子像只吓坏了的乌鸦。
李双完全没管濒临崩溃的程理,她打开飞鸟号的跳伞口,凉到极致的风涌进舱内,女孩回过头看着他,神采飞扬。
“这景色不错吧!”
程理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连看都不敢往下看。
“穿装备,不然我就这么把你踢下去。”李双对他下达最后通牒。
程理别别扭扭地把各种横七竖八的带子挂在身上,李双大概是看不下去,突然靠过来帮他,她紧贴着程理的背,用一种环抱的姿势搂住他,修长灵巧的双手很快就将两个人系在了一起。程理现在的脸色比用了一个月没洗的锅铲还青,丝毫没有旖旎的想法。
“准备好了吗?”李双抓着舱门的扶手,声音有些发抖。
“完全没有!”程理大声回答。
“靠在我身上,别往下看,不然你的脊椎会受不了!”
“你让我看我也不看!”
“起——飞咯!”
李双向前冲刺,两人以一种非常滑稽的姿势从高空中翻滚而下,前面的程理眼睛双眼紧闭四肢蜷缩,好像已经死了一会了,后面的李双被风吹得五官乱飞,但是看得出来心情相当不错!
“感觉怎么样?”
“呼吸困难……”
程理现在根本听不清李双说的话,下坠的速度快得惊人!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两百个壮汉轮番抽着耳光,心率起码有250!
“你抖得太厉害了!”李双捏了捏程理绷到发麻的下巴,“用力吸气!然后呼出来!”
“哈啊哈啊……”
程理的后槽牙咯吱咯吱响着,他腹部用劲,勉强摄入了几毫升氧气,双手死死抓住肩头的绑带,好像掉进沼泽的驴子咬住救命的树枝。
“把眼睛睁开啊,这样跳伞有什么意思!景色真的很美,不看怪可惜的。”
风不断刺激着程理的耳膜,为了缓解疼痛他只能把眼睛缓缓睁开,壮美的大海尽收眼底,往日那些令人绝望的高楼大厦在他手指间闪烁,好像轻轻一挥手,这座可恶的城市就会在地平线上消失。
“程理,你有没有想象过自己变成一只鸟,就这样在天空飞啊飞……”
“严格来说我们并不是在飞,只是在下坠,”程理抚过海面,“在梦里梦到过,只是我长大以后就不做梦了。”
“这天杀的世界把做梦的权利都剥夺了,”李双轻叹,“我经常想象自己其实是一只海鸥,每天在蓝天白云间飞翔,高兴了去码头整点薯条,不高兴了也去码头,随机找个幸运儿‘屎到淋头’。”
李双仰起脖子,头上似乎承着王冠,“就算暴风雨来了我也不怕,因为只要有翅膀就无所不能。”
只要有翅膀就无所不能么?程理没有说话。
同一根安全带上的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个地方——”程理指向远处的港口,“两年前,我就是从那里下船来到歌莉娅的。”
大概是两年前,舅舅联系到几乎要被债务和痛苦压垮的程理,说在歌莉娅开公司,只要程理愿意来,就能带他跑业务挣大钱。无路可退的程理离开病重的母亲,坐上了通往歌莉娅的轮渡,他和同样偷渡来的人躲在狭窄的船底,一起从甲板的缝隙里遥望的天空,那天的天空就和今天一样,蓝得像水晶。
可命运就爱看可怜人在世事中翻滚,程理刚下船就被送进了黑工厂,原来舅舅只是个一无所有的赌棍,许诺的业务和薪水都是狗屁,千方百计把亲侄子骗过来只是为了给自己抵债罢了。
要说恨吧,程理四岁父亲就亡故,舅舅几乎是另一个爸爸,带着他在土坡中堆金字塔,和他讲宇宙里发生的故事,宁可自己不吃饭也从不让程理饿着;要说不恨吧,程理被歌城警察从黑工厂救出来后,他给母亲打电话,电话是医院的护士接的,她说你妈已经去世了,就在上个礼拜五。
程理突然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或许没比李双正常多少,或者他早就疯了,只是贫穷和软弱磨平了他的愤怒,让他只能甘愿默默无闻的死去。
“怀念吗?”李双突然问。
“不怀念,很讨厌!”程理没注意到自己的眼泪正在往上飞,“恨不得把港口炸掉!”
“哈哈哈哈——”李双没想到程理有颗当恐怖分子的心,她突然抱紧程理,朝着港口飞去。
“有意思,我帮你!”
“啥?”
李双认真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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