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发出一封诏书,送信的将诏书带至城外,谢长殷便急急赶回了。
正好,他也有些事情想问。
中极殿中,新登基的小皇帝坐在宽大的龙椅上,一身帝王冠服压在他身上,让他细瘦尚显稚嫩的身躯和面庞多了一丝区别于同龄人的成熟。
当然,其实最主要的还是眼神,小皇帝看似懵懂乖巧的眼神中,暗压的对帝王之务的掌控欲。
这些,上一世的谢长殷无所觉无所谓,这一世在提早接触过小皇帝之后,越来越意识到不能将这小皇帝当普通孩童轻视。
而有些人还身在局中洋洋自得,自以为凭着扶持天子之功,身居内宫亲近天子,便可“挟天子令诸侯”。
“谢指挥使,您放走朝廷要犯,这是何意啊?”高公公立侍在皇帝身侧,下半张脸隐在烛火阴影中,声音尖细阴柔。
谢长殷跪于天子案前述职,转头看向高公公,不卑不亢,神姿挺拔:“我倒想问公公何意?抄灭林家这么大的事您自个儿就发了行令,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半点不知,公公真是好本事。”
“那是大人您在外忙于公务,大概一时半会儿传信不及。”高公公笑说。
“那又是谁的调令让我出城?”
“天子之令,万民服从,谢指挥使想质疑天子吗?”高公公揣着手站案边,颇有些居高临下威仪。
谢长殷不避不让:“这道诏令真是从天子手上发出的吗?”
两边对峙,中极殿剑拔弩张。高公公细长瘦弱,下巴尖尖,却站在巍峨气派的书架龙桌龙椅边;谢长殷肩宽腰窄,神情冷然,便是跪着也身姿挺拔,脊背不折不弯,气场丝毫不弱。
忽然一人出声打破紧张氛围,小皇帝清了清嗓子,看向谢长殷和气道:“朕从小不受人重视,当时父皇临终宫中混乱,是高公公记得朕将朕接到父皇身边,朕才得以看父皇最后一眼,尽最后父子之伦,”
“高公公大恩,朕感念于心,是朕将部分奏书行令权交于他的,先时父皇病重也有此行,朕如今这般未尝不妥。”
这番话算是打个圆场解说,话里话外的偏向让高公公眉梢平顺眼尾泛笑。
谢长殷低低应了,高公公有意谈及谢长殷放走逃犯一事,小皇帝却道起谢长殷当时宫乱护卫圣驾之功,又言他被逃犯所伤也算惩罚,将谢长殷罚了几月俸就此揭过。
御书房内,支走了高公公,小皇帝私下传唤“已出宫”的谢长殷。
小皇帝面容比先前更亲近:“谢哥哥快请起。”
谢长殷依言起身。在小皇帝还是九皇子时,这一世的谢长殷与九皇子几分私下照面的交情,谢长殷因九皇子会登大宝,除了对九皇子有几分照拂客气,还有一些为人见事的提点。
可以说是一个不常见面半师半友的兄长形象。
谢长殷当然不会蠢到以此自居,依旧恪守臣子之礼,而小皇帝还像以前一样拉近关系叫他哥哥,小皇帝拉着他,仿佛真如寻常百姓拉着年长哥哥好奇问话。
“谢哥哥对那林家之女是如何意思?莫非真如高公公所言,哥哥与林家女有私……”
“林家冤枉,放人却属我所为,陛下如何罚,臣都认。”
“朕又没说要罚你,林家冤枉朕也知道,只是如今情形,不得不委屈那些臣子们了……朕也盼着能为他们昭雪,”
小皇帝沮丧地垂下头,而后忽然就像普通小孩思维活跃一样,眼珠一转八卦好奇问道:“朕只是好奇你和那林家女的关系,你和她……”
“臣会护她。”谢长殷默而肃,坚定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小皇帝看着他,眼眸渐渐黯下来,“谢哥哥你知道这句话的结果吗?”
“臣知道。”
小皇帝似乎面对很棘手的问题,捶着手心很乱:“现在并不是和高公公对立的好时候,你这样若是高公公害了你怎么办?”
“那便是臣咎由自取。”
“可是那朕呢?”小皇帝仿佛被他的话震撼到,目光疑惑委屈:“谢哥哥先前说过陪朕一起铲除奸逆整肃朝堂的……”
“是臣失言了,”谢长殷垂首下跪告罪,“臣会给陛下一个人选,陛下亦可找其他人替陛下做事。”
小皇帝目光彻底两下,伸出去的手也慢慢收回:“看来谢哥哥想得很清楚了,谢哥哥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为了一个女人,放弃锦绣前程,放弃建功立业,放弃往后万世之功万民景仰,大丈夫当建功树名,出将入相,列鼎而食,选声而听……”
谢长殷默然垂首。
实际上,在他出了中极殿后,他就在想这个问题。
后悔吗?路要如何走?
与小皇帝的关系,以后的青云之路,是他早先铺下。这一世因为想到林挽姝的仇恨,他没接高公公的橄榄枝,而转向对皇帝示好。
那时已与林挽姝决裂,他心灰意冷。习惯本能地抓握权势铺路——这些是他童年时的经历刻进骨头里的。所有种种,与之稍微变化的,大概就是多了上一世记忆的他,他也更如鱼得水起来。
现在放手,无异于先前所有谋划布置前功尽弃,可听闻林家出事之后的所有反应都是大脑身体在理智前的行为,出于真心。
谢长殷在挣扎过后有了判断,前路便拨去迷雾清晰起来。
“谢哥哥,”小皇帝脸色难得郑重,声音里似乎浸几分殿外夜晚春风的微凉之意,“朕最后叫你一次谢哥哥,出了这道门,一切都不能反悔了。”
“不悔。”谢长殷的面容渐渐隐没在门边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那便恭祝陛下能整肃朝堂,开创海清河晏盛世。”
天下海清河晏关他什么事?皇帝谁当又和他什么关系?
人生于世如同草木,断了生命脉门死也便死了。他曾持刀收割,踩着多少灰骸往上爬,他便是这般无心无情之人,可最后行来,万般为空,他最后也还是那个茫茫荒野里望着母亲尸骨的孩子。
心是空的。
而这一世,想起林挽姝,那颗死寂已久的心仿佛渐渐活跃、跳动起来。前路如何,或许独木桥险恶,狱鬼叫嚣着伸出抓人的手,可是走在其上,觉得自己又像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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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荒野中有人失而复得找到前路,踏向人情温暖;有人失去同伴,像南迁孤鸿失伴哀鸣。
于荒野的一棵大树下,渐渐天晓时火堆已熄,只有零星几点火星看见曾经光热的影子。
“小蝉,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要进城了,到了城里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你坚持一下……”林挽姝不觉已下泪,抱着小蝉,紧紧握着她渐渐泛凉的手。
这是她从林家带出的丫鬟,林母塞给她的陪伴、念想。到京后相处下来类似于妹妹的角色,贪玩贪吃,常迷迷糊糊的,却唯她马首是瞻,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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