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门外传来女子声音,“夫君?”
尾音微微上挑,软软糯糯的,煞是好听,只宋闻渊却浑身一震,凝眉看向林木,林木的表情更怪,像见鬼了似的。
那就是没听错了。
宋闻渊手指微微一哆嗦,笔尖墨水滴在纸面,晕染开小小的黑色花朵。
夫君?她倒是唤得自然顺口,那之前在茶楼里又作何说那些个义正辞严的话?“嫁与他宋大人为妻,就好似带发修行,这辈子便也只是无心无情偏居一隅,只待垂垂老矣罢了……”彼时屏风之后,传过来的是这句话吧,也是这个声音吧?他宋闻渊不欲强人所难,是以遂了她的心意,特意将她安置在宋家西北角的落枫轩里,让她清清静静地修行。
元戈见没人应,上前敲了敲门,又唤了声,说明来意,“夫君?是我,温浅,我想来书房里找几本书看看打发打发时间……请问,我可以进来吗?”找书只是由头,想要找本帖子练字才是真。
如今她用了温浅的身子,旁的都还好说,只这突然变化的字体实在不好解释。温浅是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元戈却写不来,索性也不去模仿了,只说自己闲来无事练了旁的字帖。偏偏落枫轩里没有书房,莫说字帖了,连本书都没有。她只好来找宋闻渊。
这宋家上下,若说她还能打扰麻烦一下的,大抵也就是宋闻渊了——毕竟他们是成了亲的,至于唤一声夫君似乎也是应该,总不能一直这么“宋大人、宋大人”地叫吧?她性子素来随遇而安又自来熟。
见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正欲推门而入,就听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声音宁静又深沉,有种令人莫名安心的魅力。
这人不仅生了一张好皮囊,也生了一副好嗓子——真是得天独厚。元戈一边暗忖,一边推门,将拾音留在了外头,自己进门嘻嘻一笑打招呼道,“夫君在忙呀?”
虽然上一回见面有些不欢而散,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元戈小姐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成想,她的笑容落在某随从眼里简直就是“这恶婆娘对自家主子不怀好意”的意思,当下一步上前拦在了宋闻渊和元戈之间,大义凛然地护着自家主子,戒备质问,“找书就找书,你还想干嘛?!”
元戈一愣,实在不知道对方这般老母鸡护着小鸡崽子的模样是为哪般?莫不是自己瞧着很是可怕要吃人?
她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宋闻渊嫌弃地用笔杆子敲林木胳膊,“退开。”
“主子!”林木跳脚,转了身凑过去低声说道,“主子,这婆娘冲您笑得不怀好意,莫不是她瞧着您比那二皇子生得好,对您心生歹意了?”
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很不巧,一步开外的元戈听了个清清楚楚——真是没想到,宋闻渊身边的小厮竟然是这样的活宝。她觉得有趣,起了逗弄的心思,伸手一把拽了对方的衣领子,磨着后牙槽阴恻恻地问道,“婆娘?宋家的下人都是这么不懂规矩的?你说,若是我为此要罚你,夫君可会为你撑腰?”
领口骤然一紧,整个人被拉得直起身来向后仰去,林木下意识抬手拽自己的领子,没拽得回来。这才朝后拍拍自己的肩膀,近乎于语无伦次,“你你、你松开,你这样成何体统?”
言语间,半分敬重也无,拍着自己肩膀却半根手指都没碰到元戈,耳根子却已经通红一片。
真是个有趣的小子。
元戈没松开,反倒拎着他的领子拖着他往两个高高的书架那里去,一边走一边很好脾气地念叨,“放心吧……你家主子安全得很,我虽不是个好婆娘,但见异思迁、朝三暮四的事情倒也做不出来……众所周知,温大小姐心里面啊,只有二皇子殿下。”
元戈说得敷衍,注意力都在摆满了两个架子的藏书上,不曾注意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是站在外人的角度称述的事实,更没有注意到……身后隐约的磨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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