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进屋时还只是余晖西下,不过片刻功夫,院中已经暮色深浓。
那人沐着夜色过来,黯淡的光线里,五官看得并不真切,只身上那股子若有似无的妖气,愈发地浓烈了几分,勾魂极了。不管看多少回,元戈都不得不感慨,这人真的生了一副好皮囊。
只今次是她第一次那么庆幸这人来得及时,当下放下手中茶盏,匆匆起身之际带到了桌边的筷子,她也顾不得去捡,笑吟吟的迎了上去,关切问道,“夫君回来了?晚膳还没用吧?也是听说母亲今晚在屋中设了家宴特意过来的?”说完,对上对方看过来的眼神,眨了眨眼,无声做了个口型:走。
言简意赅极了。
宋闻渊抬眼看了看桌上那几道菜,当下已经了然,眼底浮起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细碎笑意,对着屋子里的王秀茹淡声打了招呼,“母亲。”
王秀茹搓着手站在那里,似乎对这一桌子的“斋饭”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指着桌上的三菜一粥,解释道,“斋饭、斋饭……没想着你过来,我让嬷嬷再去准备两道小菜,就在这儿吃吧?”
“不了,栖迟阁准备了晚膳,儿子还有些事不便久留,先将人带走了。”说罢,朝着跟着王秀茹一道站起身来的李氏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这个时候真要去做两道小菜出来只怕又要耽搁许久,宋闻渊的拒绝对王氏而言正合心意,王秀茹连连颔首,“也好、也好,今日是晚了。你忙了一天了,吃完早些洗漱早些歇息吧,待得过阵子不忙了,来母亲这里用膳。”
“好。母亲也早些歇息。”说罢,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元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王秀茹对自己的这个亲生儿子似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讨好,而宋闻渊待王氏似乎也并不亲厚。按说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怎生相处地反倒像是上下级似的……哦对,宋闻渊是上级。
正兀自腹诽着,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了脚步,元戈一个不留神,直直撞了上去,鼻尖撞在他的后背上,撞得生疼,眼泪都出来。她捂着鼻子仰面控诉,“停下来也不知道说一声,这后背怎跟个铁板似的,疼死我了!”
小姑娘是真的疼哭了,仰面看来的眼神里水光潋滟,偏偏表情却又倔强忍着的样子。
宋闻渊一愣,难得的错愕,小姑娘很多时候都不太像个小姑娘,看到鲜血、尸体、甚至从诏狱里走了一遭出来,半分异色也无,这会儿撞了下鼻子倒是泪水都出来了,瘪着嘴、捂着鼻尖分外委屈的样子,像一朵不经风雨的娇花。
他抬了抬手,又放下,拧眉问道,“很疼?”
元戈又摸了摸鼻尖,低头看了看掌心,才兀自吸着鼻子喃喃抱怨,“疼……我最怕疼。小时候被人欺负,虫子、毒蛇偷偷丢我屋里,我都不怕的,可就是跌一跤蹭破点皮,我都能哭好久……”
彼时还小,知玄山上同辈的小孩子都欺她无父无母,偷偷抓了毒蛇丢进她房间,她被吓得惊叫出声,屋外却在哈哈大笑载歌载舞。
于是她将每一条蛇的毒牙拔掉,然后找了一处废弃柴房,全都抓进去,锁了门,搬了张小板凳守在门外,屋内咒骂惨叫连连,屋外长辈心急如焚,偏她铁了心,谁来都没用,就这么关了一天一夜,放出来的时候悉数脸色煞白,还有吓尿的,只是这还没完,她又逼着他们当众跳舞,一群半大的孩子,一边哭一边跳,好不滑稽。
自此,元戈一战成名。
她说的是自己辉煌战绩的第一步,只落在一无所知的宋闻渊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道——温夫人早逝,彼时温浅还只是姗姗学步的孩子,继夫人又是妾室扶正,自然向着自己的亲生闺女。一个没了母亲的孩子,只怕小时候没少被人欺负。
宋闻渊到底是抬了手,轻轻捏了捏对方鼻尖,状似轻松地笑着,“还好,没撞坏……之前停下来是想问你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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