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梦境里的怪物有三个,如果不是托比亚和艾琳,那斯内普恐惧的……会是他自己吗?
卡罗尔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盯着那团缩在扶手椅上的不明物体,努力想从纠结飘动的水草和粘稠流动的阴影上研究出点什么。
然而除了看得太久感觉精神有点被污染以外,什么有用的发现也没有。
她垂眸思索。
从她目前为止捕捉到的信息来看,斯内普确实对自己非人类的形态表现出了抗拒和自我厌恶的态度,看起来也很在意她对他这个样子的观感,但他的变化是因托比亚和艾琳产生的,按道理说,消灭掉他们以后他应该就可以恢复原样才对。
除非,他认为他的怪物形态不是托比亚和艾琳造成的,而是他自己。
脑中闪过照片背面如蚂蚁般密集的恶毒诅咒,卡罗尔微微蹙眉。
她在斟酌这张照片的真实性。
虽然斯内普的梦在各种细节上都真实得有点可怕了,但说到底,它还是构筑在虚幻之上的精神世界。在梦里面出现的每一样东西并不代表着一定存在于现实,只代表着梦境的主人认为它是应当以这样的形态存在。
——比如洛哈特,他的梦也挺细腻真实的,他非常认真地觉得卡罗尔在梦里就应该是他的妻子。
——当然卡罗尔觉得拿洛哈特的梦来做比简直是对自己和斯内普的一种侮辱。
所以,不管艾琳是不是真的写过那些话,斯内普的潜意识里确实深深埋藏着“自己的存在是造成父母关系破裂的元凶”这样的念头。
那么,因此产生自毁心理希望自己消失——这样的推论似乎足够顺理成章?
卡罗尔抬眼望向对面,黑影不知道是一直在注意着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动静,立刻微微偏移了一下——完全判断不出是把目光投注过来了还是赶紧挪走了。
卡罗尔笑了一下。
黑影定格不动。
卡罗尔托着下巴故意直勾勾地盯着他,僵持了两分钟,从扶手椅那里飞过来一个抱枕,她头一偏,躲过去了。
看来还是有攻击能力的。
卡罗尔停止目光骚扰,微微含笑低下头。
不对。
不应该是那样。
原生家庭确实会对一个人的性格造成难以磨灭的影响,但一个因为童年阴影就否定自己存在价值的人,秉性必然是虚弱的、不堪重负的,绝对不可能顶着所有人的误解和唾弃,去践行一个无人见证的来自于逝者的危险请托,不避汤火地肩负起本可以退缩的艰巨任务——甚至以生命为代价,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这样集强大的勇气、韧劲、心胸和智谋于一体的人,就算有难以治愈的隐痛,也不会放任自己被其消磨了意志。
卡罗尔对斯内普了解不深,但她可以笃定,这样的人不可能会认为自己不该存在,他只会坚信,自己是比别人更优秀的存在。
——诶?怎么好像又在说洛哈特?
卡罗尔连忙把发散出去的思维收拢回来,集中精力琢磨最关键的问题。
在这个梦里,困扰着斯内普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闭上眼睛,卡罗尔的眼前浮现出从她进入梦境后的所有画面,她仔细研究其中的每一个细节,把斯内普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拎出来反复揣摩,并试图将自己代入到斯内普的处境里,体会他的情绪,推敲他的反应。
是那只紧紧拽住她的痉挛的手吗?
是浸透在黑暗里的漫长沉默吗?
还是——那一瞬间的迟疑、那一刹那的顿足——和那一眨眼间的挣扎?
卡罗尔轻而缓地吐了口气。
她似乎……抓住他了。
夜色如漫涨的潮水奔涌而来,几乎只是一个错眼,起居室就再次被吞噬在了黑暗的深渊巨口中。
卡罗尔挥动魔杖,点亮了快要燃尽的蜡烛。
恢复原样的斯内普坐在扶手椅里,和望过去的卡罗尔四目相对。
两人的目光里都在酝酿着什么,一黑一褐的瞳仁里,双方的倒影似乎都像是映在水中一样随波晃动。
率先开口的是斯内普。
“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会被永远困在这里吗?”他凝视着卡罗尔,语气认真地问。
从遇到她开始,斯内普就从来没在她脸上看到过害怕和恐慌,不管是决定要独自去和两个怪物搏斗,还是发现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无功,她都没有表现出丁点的气馁和动摇。
他观察了她一整个白天,她姿态放松,神情却十分的专注和审慎,显然根本没被这次的打击影响心情,还在冥思苦想着打破笼罩在蜘蛛尾巷上的魔咒的方法。
从始至终,她对离开这里这个目标都非常坚定,并且毫不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做到。
为什么?
她是从哪里来的这种底气和决心?
斯内普的疑问让卡罗尔微微惊讶了一下,她眨眼,坦然道:“我确实不担心。”
“为什么?”
“别把我想得太英勇,我不担心只是因为我如果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
看到斯内普愣住,卡罗尔继续说:“你知道的,我不是蜘蛛尾巷的人,所以这里的迷宫困不住我。”
斯内普语气急迫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为什么要和怪物搏斗?为什么还在筹谋着离开这里的方法?”
卡罗尔轻松道:“因为你。”
“……”斯内普哑然。
“我说过了,我要带你出去。”
“可是——为什么?”
斯内普怀疑自己变成了一只鹦鹉,只会蠢笨地重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卡罗尔看着他,半晌一笑,“等你出去后就知道了。”
斯内普皱眉,不满意这个拖延的回答。
“如果你非要现在得到一个明确答案的话,那就把我当成你的神仙教母好了。”卡罗尔晃了晃手里的魔杖,对着斯内普做出一个施法的手势,语气一本正经,“在魔法世界,不是只有公主才能拥有神仙教母,王子也可以。”
斯内普先是一怔,随即脸慢慢地涨红,倒像是卡罗尔真的施展了魔法,把他的头变成了南瓜马车。
“你——”他气得一时想不出话来骂。
卡罗尔面露吃惊,说:“你居然真的差点信了?”
“我信的是如果你再不闭嘴,三秒钟后就会被我赶出去!”斯内普恼羞成怒,贴在脸侧的头发都快像白天变身的那团水草一样飘动起来了。
卡罗尔配合地食指抵唇,做出噤声的手势。
说来也怪,她从来没有逗小孩子玩的爱好,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想捉弄一下斯内普,看他从死气沉沉变得像个鼓了气的河豚,就觉得特别有趣。
希望他醒来后不要记得梦里发生的事。卡罗尔心想。
不过反正她都毕业了,扣分也扣不到她头上,没什么好怕的。
大概是因为热血冲上了脑子,当艾琳来敲门的时候,斯内普还在努力把自己血压降下来,都没像前两晚那样表现出明显的畏惧。
等艾琳走了,卡罗尔便起身向外走去。
“你要干什么?”斯内普叫住她。
“去做和昨晚一样的事。”卡罗尔说。
“你疯了?”斯内普差点把眉毛挑进了发际线里,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你不是已经验证过了吗?消灭他们并不是打破迷宫的办法。”
“我知道,但现在也没有别的方法了,不是吗?”
“那就不要去做没用的事!”
“有用还是没用,只有结果能告诉我。”卡罗尔站在起居室的门口,看着斯内普说,“比起坐着空想,我更愿意去尝试。也许第一次不行,第二次就行了。就算第二次还是失败,说不定第三次就成功了。就像田地里的杂草,总要多洒几遍药水才能把它们完全根除。”
“可是——”斯内普忍不住站起来往她的方向迈了两步,说出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事实,“你还会再受伤的——你昨晚的伤还没好,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管是什么手段都施展不开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卡罗尔承认。
斯内普以为她想明白了,却听她又说:“所以,我想我大概需要一些援手。”
卡罗尔注视着斯内普,目光并没有携带压迫感,却叫斯内普几乎难以承受它落在自己身上的分量。
她用像是央求,又像是期待地口吻说:“西弗勒斯,我能请求你的帮助吗?”
她的意思是……
希望他和她一起,去杀掉那两个由他父母变成的怪物?
斯内普僵立在原地,在他沉默的过程中,他隐隐希望卡罗尔能体贴地察觉到他的困窘,开口说没关系,她一个人也有能力对付他们。
然而她只是平静地望着他,就像询问他要不要杀掉白天的托比亚和艾琳时一样,温和而耐心地等待他作出选择。
她心里对他的回答有设想吗?
斯内普焦灼不安地想着。
她觉得——她猜测——他会同意,还是拒绝?
“如果我拒绝的话——”斯内普慢慢地说,“你还是打算一个人去?”
卡罗尔如他预料的那样点头,用全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遇险的语气说:“是的。”
斯内普冷冷地说:“那你根本就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不,我给了。”卡罗尔笑了起来,她声音向来是偏冷淡的,此时却尤为的柔和,“是你自己没有给。”
心尖微烫,斯内普抿唇不语。
蜘蛛尾巷的雨像是蛛丝,在每个夜晚围困住这片天地,不叫里面的人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卡罗尔和斯内普开门步入雨中,两人像卡罗尔昨晚那样攀爬上屋顶。
卡罗尔说需要帮忙并不是一句假话,她双手受伤,使不上劲,还是斯内普先爬到屋顶再把她拉上去的。
斯内普的身手也很灵活,行走在瓦片上时轻盈得像只猫,既轻又稳。低伏在屋檐边察看巷子里情况时又机敏得像只猎犬,有种本能般的娴熟技巧。
他对蜘蛛尾巷的环境了如指掌,抄了捷径,比卡罗尔昨晚花费的时间省了一半就抵达了磨坊。
“把面粉都拿到二楼撒开来。”卡罗尔抱起一袋面粉想做示范,被斯内普拦住抗到了自己肩上。
他身材瘦弱,趔趄了一下才稳住,然后闷着头一趟一趟地爬上爬下。等他按照卡罗尔的要求都准备好,脸都涨红了,手撑着楼梯扶手直喘气。
卡罗尔忍不住伸手,把他黏在眼皮上的湿发拨弄到了耳后。而当她的手碰到斯内普的脸时,他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直到她收回手,才又急又重地喘了口气。
接下来,卡罗尔带斯内普到围墙外,示意他把托比亚和艾琳喊过来。
“喊?怎么喊?”斯内普瞪大眼睛。
“跟我学,”卡罗尔大叫,“啊——”
斯内普:“……”
卡罗尔:“你来啊。”
“……”斯内普深吸了口气,“啊——”声音很虚,比卡罗尔低了二十分贝。
“我在这里——”
“我、咳,我在这——”
“没——有——人——能——抓——到——我——”
“……”
斯内普无语地看了眼一脸催促的卡罗尔,放弃了自己的矜持,不管不顾地闭着眼睛吼:“来——抓——我——啊——”
“真不错。”卡罗尔轻声鼓掌,然后笑着说,“怎么样,这种挑衅的话说完是不是特别爽快和刺激?”
斯内普想翻白眼,雨淌到眼睛里让他只能皱眉挤了挤眼睛,“别把我和你想得一样,我没有这种特别的嗜好。”
卡罗尔笑了笑,侧耳细听,捕捉到了脚步声后和斯内普跃上了墙头。
然而今天先追过来时艾琳。
这下有点麻烦了。
卡罗尔眺望了一下,还没发现托比亚的身影,只好对斯内普说:“艾琳还是托比亚,你选一个。”
“什么?”斯内普叫得比刚才大声多了。
卡罗尔语速很快,“必须有人先拖着艾琳,不然等托比亚过来发现她在这,可能会躲开。”
斯内普还没做出决断,艾琳已经飘到了近前,卡罗尔只好自己跳下去,丢下一句“托比亚就交给你了”便往磨坊里跑。
艾琳的攻击手段和托比亚完全不一样,她四肢如细长的飘带,轻飘飘地往前一甩就勾住了卡罗尔的脚腕,卡罗尔摔倒在地,飘带像坚硬牢固的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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