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大人对小玩伴的在意和喜欢,小孩子看不清楚,大人却瞧得分明。
表面上看,是绘梨小姐一直缠着神子大人,离不开神子大人,但实际上,一旦绘梨小姐的眼睛从他身上移开,神子大人立即就会不悦地抿紧唇。
小姐还这样小,池塘的鱼、桂花飘落的花瓣,冬天的细雪、甚至是窗外偶然飞过的蝴蝶和蜻蜓,都可以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走,叫她全然把身旁的一切抛到脑后,提起裙摆去追。
每每当她不再看他,当她因为别的东西离开他,神子大人总是会露出一种叫人恐惧的神色。
——从前与之相似的表情,常常出现在神子大人等点心、等糖的时候。若是点心和糖没按时送上去,神子大人就会皱起眉,明晃晃地表达自己的不耐,叫人惶恐不安。
绘梨小姐过来之后,神子大人对甜食的兴趣就渐渐消散,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只要她离开,神子大人便会明确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愉,这种不愉会随着时间渐渐变为焦躁,如果她玩累了,趴在草地上睡着了,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再回去找他,那么神子大人就一句话也懒得和别人说。
从前不高兴的时候会捉弄别人,会到处毁坏东西,会掀翻院子然后饶有兴致地看别人狼狈地收拾……
但自从绘梨小姐来了以后,这些行为全部都没有了。
神子大人只会冷着脸沉默,给人带去极致的压迫感。
整个庭院都会变成冻结着的恐怖冰室,直到她又笑着回来。
所以……“就算让神子大人知道您偷吃糖果也不碍事,只管说是我们偷偷买的就好。”
仆人握紧绘梨的手,再一次叮嘱:“但那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神子大人知晓。”
“我知道了。”
绘梨听得一知半解,不是很明白,却也跟着害怕起来,紧紧绷着小脸,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但刚见面就被发现了。
那时候正是傍晚,神子大人坐在缘侧,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蚂蚁,她像平时那样蹭到他的身边,还来不及说话,就看见神子大人沉下了面色。
“被欺负了?”他问。
绘梨摇摇脑袋,没有人欺负她。
“哈。”男孩盯着她的脸颊,又问:“
所以谁碰了你?”
神子大人怎么知道的!
绘梨睁大眼睛
“这样啊。”
男孩看了她一眼冷着脸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绘梨吓坏了神子大人虽然很爱生气但从来没有像这样扭头就走。
她连忙追上去:“神子大人……”
五条悟不理她。
“我知道错了……”
刚开始的几个月神子大人也会经常不理她绘梨那时候就跟在他身边喋喋不休地自己和自己对话。
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话渐渐有了回应神子大人也再没有给她这么冷的脸色瞧了。
现在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神子大人冷着脸不理人就好像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谁也装不下。
这把绘梨吓坏了她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扯住他的袖子老老实实交代:“我、今天回来午睡的时候我在路上撞见一个小少爷……呜呜……”
五条悟这才看向她。
她两只手都扯着他的袖子又开始可怜巴巴掉眼泪:“他说要给我、给我吃糖但是要捏我的脸颊做交换……我好久没吃糖了。”
然后手被打开神子大人看也不看她臭着脸往前走。
怎么会这样……
绘梨在原地愣了两三秒怎么样也没法明白——明明她已经没有撒谎了明明她已经认错道歉了可是神子大人好像更加生气了。
他走得好快她的小短腿根本就跟不上只能跑着去追眼睛哭得模糊也没法看路三两步就摔在了地上。
身后传来女孩可怜巴巴的痛呼五条悟皱起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她。
她灰扑扑坐在地上呆头呆脑见他停下眼睛立即亮起来连忙皱着脸爬起来朝他这边跑像是一只瘸腿的小狗。
搞得好像老子欺负人了一样。
年幼的神子看她一眼顿时心也软了气也消了意识到和笨蛋较劲是无意义的了。
他叹气朝她走过去。
“说你啊。”
他拍拍她的脑袋:“脸上全是别人的残秽。还敢撒谎……谁教你的?”
“对不起
,绘梨知道错了。”
她哭着说道:“绘梨以后再也不吃糖了,呜呜,神子大人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不是那个。”
不、不是这个?
女孩困惑地看着他,用自己的小脑瓜思考了好一会,什么也思考不出来,只能扁着嘴扯起他的袖子胡乱道歉。
“我知道错了,不管是什么,绘梨都会乖乖认错改正的,以后再也不会撒谎了……神子大人不要不理绘梨好不好?”
没得到回应,她更加着急了,哭着抱住他的手臂,生怕他又像刚刚那样走得好快:“我、我最喜欢神子大人了,呜……求求您不要生绘梨的气了吧。”
“最喜欢老子?”
五条悟低头看她:“也不见得吧。不是几颗糖就能拐走的家伙么。”
“才不是!”
她哭着抱紧他的手臂,大声说道:“就算是一万颗糖也不可以把绘梨拐走,呜呜……绘梨要永远留在神子大人的身边,永远也不要被赶走!”
“嘛,你怎么证明?”
怎么证明……?
绘梨从来没想过证明这回事,一下子被问住了,接着脑袋又被敲了敲。
“只准看着我。”
她愣愣点头。
“不管是眼睛里脑子里还是心里,只可以装着我。”
男孩弯腰看着她,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只能留下我的残秽,我的味道。”
“记住了吗?”他问。
绘梨点头,又被他要求要重复一遍。
“只看着神子大人。”
她说:“不管是眼睛里,还是心里、脑袋里面,都只可以装着神子大人。”
顿了顿,她努力回忆那个陌生的词汇,磕磕巴巴地重复道:“只能留下神子大人的、的残秽,只能留下神子大人的味道。”
说完以后,她仰头看着神子大人,试探地问道:“神子大人……您、您不生气了吧?”
“嘛。”五条悟轻哼一声:“勉强。”
接着他被用力抱住。
“太好了……”
小笨蛋不知道为什么又哭得稀奇糊涂,紧紧抱着他,呜呜咽咽地哭:“还以为要被丢掉了,呜呜……不要赶走我,绘梨要永远待在神子大人的身边,一分一
秒都不要和您分开……”
哈啊。
说这种话……是想嫁给他的意思么?
和绘梨不同,早慧的神子已经对一些事情有了模糊的概念。
低头看,怀里的家伙好小一只,不聪明,可以说是笨得要死,除了整天傻乎乎粘在身边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其他什么也不会。
明明没人欺负,自己走路都能摔跤,蹭着他的胸口,羽织的绳结都能把她的脸颊磨红。
弱小的、柔软的、遇见困难只会掉眼泪,祈求别人怜惜的可怜家伙……
这种生物,以后会是他的妻子吗?
男孩捏捏她的后颈,察觉到她下意识的颤抖,又把体内兴奋游走的咒力收敛回去。
“嘛。”他说:“勉强答应你吧。”
第二天,禅院家的小少爷收到了足足十辆大卡车的糖,后来的每一次宴席,女孩都坐在神子的身侧,再没了和别人说话的机会。
“控制欲也太强了吧,那家伙!”
电话那头的加茂声线沙哑,显然是已经进入了变声期:“我们已经两个月没见了,连电话都只能白天打,这家伙是把我当成小偷了吗?”
“对不起。”
绘梨一边打电话,一边挑拣着今年的早樱,她想做和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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