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青钰低声咬牙:“你幼不幼稚。”
历霜神态自若地耸肩:“那我跟她说你觉得难吃咯。”
焦青钰不吭声了。
芳沁端着咸菜出来,就见小侄子和小邻居“和谐”地对视着,不由心满意足:瞧瞧俩孩子多懂事啊。历霜知道焦青钰腼腆,还会帮他叫着加菜呢!到时候可得跟如宜好好夸夸历霜。
芳沁坐下后,开心地夹了几块腌萝卜放进焦青钰的碗里:“小钰喜欢吃这个萝卜啊,来来来,喜欢就多吃点。”
人的悲喜不相通。
历霜差点笑出声,焦青钰则有点绝望。
在芳沁关怀的眼神中,焦青钰最终还是吃下了这两块腌萝卜。
他特别讨厌白萝卜,哪怕腌过后依旧有那股独属于白萝卜的辛辣涩酸,他扒了两口米饭才咽下去。
焦青钰对历霜充满戒备,提防他又做局。
历霜像是知道他防备自己,没有再说任何话,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
焦青钰这才意识到,历霜这是玩心理战。
……玩心理战的都脏。
“你舅舅还好吧。”芳沁跟质询员一样,聊完历霜聊焦青钰。
焦青钰毫无波澜地回答:“嗯,死不了。”
芳沁赞许地点头:“有你这么照顾他的小侄子,你舅一定很开心吧。”
历霜顿住了,看了眼焦青钰。
焦青钰面不改色地点头:“对,他看到我就很激动。”
历霜:“……”
可不激动吗,把他揍进医院的人站在他病床前,吓都该吓死了。
历霜再次感叹这人真能演,又扒了两口饭。
就在这时,有金粉似的光从窗棂漏进来,一点点漫到餐桌上。
芳沁堆笑着,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光:“看我多少机智,早早把被子晒出去了。诶,小钰你晒了吗?”
“没有。”焦青钰摇摇头,“回去晒。”
历霜抬头向上看,他的位置正对窗户,院子里的梨树被照得透亮,叶脉在光里看得分明。
方才躲在云后头的太阳不知何时钻了出来,夏日的光透过玻璃筛下来,落在他们的发梢上、衣襟上,像蒙着层薄薄的光晕。
历霜恍惚间有种梦核感,他所处的夏天真是真实的吗?
在他不小心吃到生姜的那刻,他确定现在是真的了。
一股辛辣味直冲天灵盖,历霜立马回神,呸呸地吐掉生姜:“哇——太倒霉了吧。”
眼看历霜夹起生姜往嘴里塞的芳沁,笑着说风凉话:“哟,吃饭都能开小差呢?”
历霜擦干嘴巴,怨念地望着芳沁:“怎么不提醒我?”
“我们还以为你爱吃呢。”芳沁冲焦青钰使眼色,“是不是啊小钰。”
“嗯。”焦青钰点了点头,没看历霜,“我在等你把餐巾纸塞嘴里。”
芳沁大笑起来,轻拍焦青钰的后背:“哈哈哈哈——小钰真幽默。”
焦青钰没说话,慢慢吃饭。
历霜:“……”
只有他知道,焦青钰不是在幽默。
这人是真想看。
吃完饭,三人分工打扫卫生,历霜戴上手套和口罩,开始擦桌子。
这身装扮说他是专业保洁人员都行。
芳沁不想让客人做事,但焦青钰说什么都要洗碗,她只能跟进厨房里一起干活,顺便夸赞他:“等你爸妈回来了,我一定在他们面前使劲夸你。”
焦青钰的手短暂一顿,潺潺水流经过他的双手,他看着那些脏污渍都被漩涡带入下水道。
“好,谢谢芳姑。”他小声回答。
他们俩出来的时候,历霜已经擦完桌子,正拿着手机给灯笼拍视频。
灯笼本来坐得好好的,看见俩人出来,立刻起身扑向焦青钰。
“小叛徒。”历霜笑着收起手机。
芳沁冲历霜点头:“狸狸,小钰要走了,送送他。”
“我送他?”历霜指着自己,“他比我还熟这里的路吧?”
“唉。”芳沁冲他使眼色。
历霜耸了耸肩,跟焦青钰一块出去了,灯笼跟在他们俩后面。
两人站在铁门口,灯笼靠着墙开始撒尿,撒完又绕着他们俩转圈。没边牧的样,倒是有边牧的命。
偏偏在这样的情境下,历霜才真正意义上打量了焦青钰——简单的白色长袖配黑色短裤,利落的剪裁衬得他双腿又长又直。
帆布鞋有点白的过分,边缘毛糙,应该洗了很多次。
历霜的视线落回焦青钰冷漠的脸上,率先开口:“我们谈谈吧。”
焦青钰似乎知道他想要提议,站在没动:“谈什么?”
历霜伸出手,掌心朝上:“有别人在就休战。”
焦青钰目光扫过历霜的手:“……意思就是,没人的时候可以打一架?”
“当然可以,”历霜勾起唇角,露出狡黠的笑,“只要你不怕多年经营的形象被毁掉就好了。毕竟要我说出去,你觉得这些邻居会信我自己揍自己,还是信你打的我?”
焦青钰沉默几秒,伸手握住历霜:“我接受。”
“很明智。”历霜说。
两人没握几秒,就像触电一样弹开。历霜依旧保持微笑,焦青钰最后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待焦青钰的身影彻底消失,历霜的嘴角也渐渐放下,他毫无留恋地走回屋里,正好对上走出来的芳沁。
芳沁纳闷地张望门口:“这么快就好了?”
“好了,”历霜推着芳沁转身,“再送远点我就迷路了。”
芳沁被逗乐了:“瞧你说的,哪有那么过分。”
她让历霜送焦青钰也纯属看历霜闲着没事,让找个同龄人聊天解闷,她也没必要一直盯着历霜社交,也就没多问了。
芳沁背上用了好多年的斜挎包,对逗狗的历霜说:“那我去找李二嫂了,你玩你的,晚饭前记得回来就成。”
历霜扬着声音回答:“好——”
“签订”和平条约后,历霜不再担心和焦青钰硬碰硬,心里舒坦不少,下午写完题就去东街口闲逛了。
他因为几天一直吃那边的葱油饼,葱油饼的摊主早眼熟他了,今天两人正式唠了一会儿天。
摊主方言讲惯了,普通话也带点地方口音,不过历霜能听懂。
摊主家里正好也有个上高中的儿子,所以对同样是高中生的历霜格外上心,一边问历霜城里高中怎么样,一边处理手里的饼。
历霜有问必答,遇上不好细说的就委婉绕过去,末了还不忘把话头带回摊子上。
什么手艺绝了,什么饼皮酥得掉渣,里里外外把摊子给夸了一遍。
摊主被哄得眉开眼笑乐呵呵地要多送他一张梅干菜饼,历霜当然是拒绝的。
两人你推我让拉扯了半天,熟稔得像是认识了好几年,搞得新来的客人以为历霜是摊主的儿子,问历霜他爸干了多久。
两人稍微一愣,告诉客人他们俩没关系。客人知道后脸都红了,这两人倒是笑了起来。
历霜又开始跟客人聊天,原本这客人是隔壁县城的,今天特地坐大巴过来看萤火虫。
历霜一下子想起当时李二嫂介绍的萤风山,问了下客人,果然是去那里的。
“对,现在有萤火虫的地方不多了,这附近几个地方,就这里最多,晚上可漂亮了。”客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叔叔,像导游一样向历霜介绍起来。
历霜点点头,心里也有了主意。
他其实一开始把萤风山排除了,他不大喜欢爬山。一是热,容易出汗,黏糊糊的很难受;二是山上蚊虫多,三是路上的枯叶树叶,或者下雨带下来的脏东西都很多,他怕自己受不住。
其实说白了,还是洁癖的问题。他但凡没洁癖,前两天就去山上了。
历霜回家还在想萤风山的事。
这可是城市里看不见的萤火虫,要是什么都不看,就这么回上海了,那肯定会成为一大遗憾。
等四点半,打麻将的芳沁回来了,历霜在餐桌上将下午的事复述给芳沁。
芳沁听到他被认成人家儿子这段时,笑得整个人往后仰。
“你悠着点。”历霜真有点担心芳沁会不会笑背过去。
“还好你爸不在,要是他听见你一天内变成别人的儿子,他指定又要哭了!”芳沁在这时候都不忘揶揄她弟。
历霜的继父芳陆英爱哭这件事已经不算秘密了。
这位在外人眼里风度翩翩的骨科大夫,瞧着精明能干、成熟帅气,实则心思敏感得很,带点泪失禁的毛病。
比如历霜住院那会儿,芳陆英一进病房就开始掉眼泪。
他们这些来看望历霜的亲戚,一进门就看见:脑袋捆着纱布、挂着吊瓶的历霜耐心安慰身强体壮、哭成泪人的芳陆英。
芳沁想起这件事就丢人:“当时你隔壁床的小朋友差点笑晕过去,丢死人了。”
“我觉得还好吧。”当事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可能是他早习惯了。
芳沁深知亲弟是什么德行,总觉得历霜跟着芳陆英简直亏大了:“那是你和如宜性格好,能忍受他那脾气。”
“那也得我爸人好,我和我妈才对他好。”历霜为芳陆英辩解,“要不是我爸,我不可能好那么快。”
芳沁愣了一下,眼睛扫视身强体壮的历霜:“……这倒也是。”
小时候的历霜简直惨不忍睹,洁癖比现在要过分十倍。
原本应该活蹦乱跳、脸颊肉嘟嘟的年纪,历霜却很瘦。
原因是他抗拒吃饭,他觉得加过油的菜都是脏的,只有清水焯过的菜才干净,所以不怎么吃饭,只喝历如宜买的营养剂。
还好历如宜有钱,普通人家都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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