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特使手持策书来到了临淄,王太子洵携百官前往齐国宗庙受封。
宗庙主道十分开阔,一行人走在上面。
入了仲秋,后山上层林渐染,空气里已有了几分凉意。季恒让姜洵走在前,自己则隐入了百官之中,姜洵时不时回头寻找他的身影,他也低头行走,装作没有看见。
待人员到齐,跪伏,特使便站在宗庙前宣读策书。
策书中先是赐了先王“齐怀孝王”的谥号,又封姜洵为齐王,命国相与季恒共同辅佐,封姜灼为琅琊翁主,将琅琊郡划给了姜灼做汤沐邑。
姜洵一袭黑衣,双手接过了策书。
季恒隐在百官之中,同诸位大人叩谢皇恩。
对这策书中的内容,季恒反应不咸不淡。
封姜洵为齐王,封姜灼为琅琊翁主,本就在情理之中,如今算是落袋为安。
只是天子赐予阿兄的谥号,却让他替阿兄感到难过。
齐国整理了阿兄生平的功绩,呈递长安,向天子请谥。
阿兄在齐国十多年来,经世济民,康济百姓。且自昭国开国以来,细数历代诸侯王们,除了燕王镇守边关,立下了汗马功劳,其余人无不贪图享乐,把封国当做私人财产,又有谁把封国百姓放在过首位?
阿兄又在如此年轻的年纪意外离世……
季恒本以为,看在这份上,天子也会赐阿兄一个“文”“惠”“景”之类的美谥,不成想,得来的竟是“怀孝”二字。
怀,表达的是齐王早逝,天子对齐王的缅怀之意。
而孝字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天子与齐王是一对异母兄弟,他们的父亲是昭惠帝,而他们的生母又是一对同父异母的亲姐妹,被称之为大小萧皇后。
天子姜炎的生母是大萧皇后,很年轻便病逝了。
先帝便又立了大萧皇后年轻温顺的庶妹为后,生下了齐王姜坤。
兄弟二人自幼在小萧皇后膝下长大,小萧皇后对两人一视同仁,两人便也兄友弟恭,感情甚笃。
照理讲,这样的兄弟长大后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可坏就坏在,昭惠帝晚年之时,齐王被迫卷入了皇位之争。
虽非二人所愿,但那段时间,他们兄弟之间还是产生了诸多纠葛……
总之姜炎作为本书男主,最终还是强势登基了,登基后奉了小萧皇后为太后,又把弟弟放归了封国。
但当时,太后其实是想随齐王到齐国就藩的,毕竟齐王才是她亲儿子。且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也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姜炎。
可不知为何,天子还是坚持将太后留在了长安,这些年来对太后也很是孝敬。
若往好的方向揣度,那便是天子念及过往恩义,想要报答太后,并告诉太后与齐王,什么都没有变。
若往不好的方向揣度,那便是天子想向世人表孝心,甚至是把太后当做牵制齐王的人质。
又或许两者兼有。
再看这孝字,便显得格外讽刺,毕竟齐王也未能侍奉太后哪怕一日……
这怀孝二字,几乎抹杀了先王在齐国十多年来保境安民、治理封国的所有功绩。
但策书中,天子又叫季恒与国相共同辅佐姜洵。
季恒无官无职,论起来,也不过只是门客。有阿兄临终之前的嘱托,他在齐国关起门来倒也能说上几句话,但他的名字出现在了策书上,却让他有些意外。
宣读完策书,昭廷使节也在人群中寻找起了季恒的身影,问道:“不知公子恒今日……”
姜洵回身叫了声:“叔叔!”
季恒便起身走上前去,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了使节面前。
使节面色和蔼,对两人温声解释道:“陛下前阵子伤寒,卧床休养了一阵,结果刚好起来,代地的军报与齐国的讣告便接踵而来……听闻了讣告,陛下也难过了许久,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又要操劳战事,便先搁置了。耽误了这么久,实在是让各位久等了。”
季恒说了些得体的客套话,表示万分理解。
使节又道:“最近战事稍歇……”
听到这儿,姜洵问道:“是皇伯父打赢了吗?”
“哦。”使节反应过来道,“算打赢了,匈奴暂时退了兵。”
姜洵道:“那就好。”
使节继续道:“最近战事稍歇,陛下才有功夫把堆积已久的事务都处理了。齐国发了瘟疫的事,陛下已经知晓,陛下还说公子处理得不错,做事有先齐王的风范。”
季恒应道:“陛下谬赞了。”
使节又道:“且老夫此次入齐,见齐国状况与奏疏中的描绘相比,已有了明显好转……?军队、医匠、官员,各个进退有度,不似赵国还是一团乱,显然是在座各位治理有方啊。”
季恒道:“……情况的确好转了不少。齐国刚发瘟疫时也是一团乱,但穷则思变,有了经验也就好多了。”
接下来几日,齐国都在忙着接待使节。
而一眨眼便到了十月初三,先王与先王后的大葬之日。
这日临淄城内白绸飘飘,长长的送葬队伍缓缓自天策大街穿过。
两排宫人走在前方,抛撒五谷向路神买路,祈求路神让亡灵万里通关。那之后是姜洵披麻戴孝,手执铭旌,在前方开路。而姜洵身后便是并排而行的两乘灵车。
季恒同百官跟在灵车后,看着容纳着阿兄阿嫂的两具棺椁,看着灵车前方姜洵孤零零的背影,看着隔一层帷幔跟在送葬队伍右侧,由乳母搀扶,哭到快要昏厥的姜灼,只感到眼前一切都开始晃影,双腿脱力,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而在这时,老师在身侧扶住了他。
百官跟在灵车后呜呜地哭,百姓也跪在大街两侧呜呜地哭。
季恒随灵车跟到了陵墓,却忘记了这一日究竟是如何度过,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撑到了仪式结束,只记得几个断断续续的片段,像是累断片了一般。
当天夜里回到齐王宫,季恒便直接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隐约听到阿宝在哭,头昏脑涨间本想说一句“如果实在哄不好,那就抱过来吧”,却又仿佛被魇住了,无论如何摇头挣扎也醒不过来,张不开嘴。
后来才知道,他不是昏睡了过去,而是昏迷了过去。
他昏迷了三天三夜,期间一直在发烧。
范侍医来为他诊脉,说他不是伤寒,也不是其他什么疾病,而只是累着了,需要好好休息。
瘟疫结束,先王与先王后也已大葬,他的身体也知道,自己可以生病了。
他做了无数个破碎的梦。
浑身是血,却仍抱着那檀木药盒的阿兄;面色苍白攥着他的手,托付他照顾好三个孩子的阿嫂;异常潮热的天气,马孔多般永不停歇的雨,崩塌的河堤,和得了瘟疫烂在街道边的尸体……
接二连三的噩耗,像一场咬着牙齿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的噩梦。
像一只捂住他口鼻的黑手。
三日后,季恒迷迷糊糊恢复了意识,感到四周些许嘈杂。而一睁眼,便见老师、姜灼、姜洵这三张脸就杵在自己眼前。
大家在他榻上围坐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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