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整日，天色暗沉得让人困顿。这样的天气，客人却络绎不绝，不断有人从正门进来。这些人大多脸生，气势不凡，身上不沾尘埃，一看就知不是凡人。
自西领正式发帖广邀诸方商讨堕神荒林之事后，景州本就成为了诸方瞩目之地。而近期横空出世的堕神岛更是将此次会盟推向高峰。
传说中的上古神墓，一步登天的成神机缘。虽然至今为止还是只有花发发和洛川牧进去过，但这些传言说得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
所以近半个月的时间里，景州域内灵修的数目暴增。连许多隐世的高手都被引了出来，可谓是卧虎藏龙。
这里是景州南部的姚关，距离会盟召开的景州宿城还有百里之遥。不过对于高阶修士而言，这点距离，一日时间足矣。
“砰砰砰——”木窗骤然被狂风吹开，在窗沿上撞得砰砰作响。小二眼疾手快地跑过去一把拉上，疑惑自语道：“奇怪，我明明记得是扣住的呀……”
角落里，一个裹着灰色布衣的精瘦男人猛地按刀看向三楼。他的脸上有一道极深的刀疤，整张脸割裂得有些吓人，加之他眼神警惕凶狠，让人见之生惧。
但只片刻，他就猛吸一口气，避之不及地移开了视线。
“好家伙……这么个小庙还能撞见大佛？”
他兀自嘀咕了声，挠挠头犹豫了片刻，还是抓起筷子猛扒碗里的饭。
而三楼最右侧的房间里，一道白影汇成人形，俯身向着软塌的方向拜倒，恭敬道：“弟子拜见师尊。”青浔埋着头，只能看到顺着软塌边缘垂落的雪白道袍。
盘坐在塌上的人没有应声，慢悠悠地分茶。青浔便也就维持着跪拜的姿态，安静候着。一时间，屋中只剩下挪动杯盏和水流冲刷的声音。
过了许久，一杯茶递到她面前。
“来，尝尝。”这声音温和悦耳，青浔呼吸却不自觉地收敛。
“谢师尊。”她接过茶水，抬头看去。榻上的人白发披散，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俊雅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慈悲，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青浔深吸一口气，将杯中茶水饮尽，小心翼翼地向旁边递茶杯。候在一旁的仆从忙是上前接过。
几乎在他刚刚拿走茶杯同时，青浔脖颈处便青筋暴起，猛地咳出血来，整个人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倒在地，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牧桑浅笑地看着她咬牙忍痛，眼中藏着戏谑。
青浔嘴角不断有血渗出，颤颤巍巍道：“请、师尊……恕罪。”
“罪？”牧桑笑着问：“你何罪之有啊？”
青浔强撑着身体爬起来勉强维持跪拜的姿势，断断续续道：“弟子刚愎自用，擅离……职守，罪该万死。”
“唉。”牧桑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呀，从小就不怕这因果茶。怕是蓝夭至今还以为它只是一杯普通的茶呢……或许，还是雷刑更合你意？”
“不要……”青浔顿时慌了，声音里压着细碎的哭腔，膝行向前在他袍角处不住磕头道：“师尊！师尊恕罪，弟子再也不敢了！”她整个人都在发抖，话说得很快，却全是虚弱的气音。
“不敢？我倒觉得你胆子愈发大了。”牧桑缓缓笑开，手按在她的头顶处轻轻抚摸，像在摸小猫小狗，“半个月的急召令召不回你。传信你夺回堕神荒林驻点，你又半路跑去中圣多管闲事。徒儿啊，你是越来越不把为师放在眼里了啊。”
“师尊，弟子不敢。只是……”青浔抬头望向牧桑，眼神恳切道：“只是师尊，百姓何辜啊？我们侍神司‘侍神奉谕，济世救民’，怎么能做出和白刹一样的……”她话没说完，整个人便被一片袖角甩飞出去，狠狠砸在角落里，周身都开始浸出血迹来。
一旁的仆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即刻又眼观鼻鼻观心。
“妇人之仁。动手的是中圣的将士，便是屠光西境，又干我们侍神司何事？”
牧桑神情冷漠，平静的语气中蕴着暴怒，“若非你半路强插一脚，中圣的活尸早就止于西境，何至于闹到如今的局面？现在堕神岛出世，我侍神司却不得不分出近四成的兵力给中圣收拾这堆烂摊子。耽误了为师的大事，你万死难赎。”
角落里，青浔凄惨地缩成一团，口中不断渗血，已然神智不清了，嘴里还喃喃道：“师尊恕罪……”她脖颈处的血管鼓得像是随时要爆炸开来，挤压着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眼前光影慢慢黯淡，一头栽在地上，没了意识。
白衣仆从上前将她扶起来，“祭司大人，圣女她晕过去了。”
牧桑冷哼，招手抓过青浔腰间的乾坤袋，神识探入其中像在找什么东西。很快，他捏了捏手中的乾坤袋，又扔了回去。
“确定她在晶山城只是买了药？”
“是。探子查过交易账册，只有一份晶髓膏，是晶山城特产。”白衣仆从应着话，低头将乾坤袋重新系回青浔腰间。
牧桑脸色这才缓和几分，问：“蓝夭如何？”
“圣侍无恙，只是眼睛尚未恢复。圣女差人将他送回侍神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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