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蕙兰拿勺子盛了三碗醪糟汤圆,依次放到郁野、斯言和程桑榆面前,自己在对面坐下,笑眯眯地望着几人。
“姥姥你不吃吗?”斯言问。
“太晚了我吃了不消化。”康蕙兰望向郁野,“吃得惯吗,小郁?要是觉得不够甜的话,可以再加点糖。”
“不用。味道刚好合适。”
郁野语气虽不失礼貌,但毫无热络。
康蕙兰明显给难住了,她是路上遇见个哑巴都能跟人唠上两句的性格,现在面对郁野却仿佛无从下手,问他生活、学习或者家庭情况,什么都显得挺冒昧。
反观之前的孔新语,刚来两回,就在康蕙兰的热情攻势之下,把自己家里情况倒得个干干净净。
各自安静吃东西,好一会儿无人说话,只有程桑榆的手机,时不时来一条微信消息,振动一下。
康蕙兰这时候问:“你们礼拜六播的那个剧,怎么样啊?看得人多不多啊?”
康蕙兰紧跟时代,偶尔也会刷一刷短视频,但她眼睛不大好了,刷得不频繁,还是更喜欢开着电视一边听声一边做点手工活。
“还不错,数据比我们预期得要好。”
斯言抬头问道:“妈,那你后面是不是要经常加班呀。”
“嗯。是得忙一阵……”程桑榆反应过来斯言真正的意思,“你是怕我不陪你去环球城是吧?还拐弯抹角的,不直接说。”
斯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放心,我答应你的事,肯定做到。”
“灿灿也想去,但她爸妈不让。”
“她一个人肯定不行的。”
“她可以跟我们一起呀。”
“我带着她万一她出了点什么意外,这个责任我担不起。”
斯言说:“好吧。”
“你们还小呢,以后多的是时间一起出去玩。”
“嗯!”
醪糟分量不多,郁野吃得很慢。
也不是多有意思的日常对话,他莫名地听进去了。
眼见斯言碗里要空了,他几口吃完自己的,放了勺子,端上碗起身。
康蕙兰拦住他来:“不用不用!放着吧我一起洗——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再添一点?”
“吃饱了。谢谢您。”
去厨房洗了手,拿上背包,郁野打了声招呼,告辞。
这算是第一回正式上课,程桑榆也就起身送了送。
送出门之后,程桑榆点开微信,把今日的课时费转了过去。
回到客厅里,斯言已在帮着康蕙兰收拾碗筷。
康蕙兰往门口瞥了眼,像是确认人已经走了,迫不及待地问:“这个小郁,是不是小孔男朋友啊?他第一天来试课我也留了他吃夜宵,他说有事;今天一说醪糟是小孔寄的,就愿意留下来了。”
程桑榆一想,还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嘴上只说:“不知道,没问过。他们现在的年轻人边界感强,我们最好别随便打听。”
康蕙兰说:“知道。”
程桑榆洗了澡,把今天换洗下来的衣服都丢进洗衣机里,去书房接着干活。
拿上手机一看,转账刚刚被接收了。
对方回了一段音频文件,2小时时长,以今天的日期命名,“20220718”。
程桑榆没点开,手机锁屏倒扣,沉浸式地工作了一个半小时,这才去睡觉。
康蕙兰和斯言早就已经睡了,屋里格外安静,程桑榆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房间躺下。
想起什么,拿过搁在枕边充电的手机,打开微信,点开那段音频文件。
一些杂音之后,响起郁野的声音:“上节课我们讲完了归一问题、归总问题、和差问题……都掌握了吗?”
斯言:“掌握了!”
“那你分别出一道应用题。”
斯言:“我出吗?”
“对。你会出题了,就是真的弄懂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四年级的课呀?”
“开学之前肯定讲完。”
“确定吗?只剩一个多月时间了哦。”
“确定——快出题。”
程桑榆笑了笑。
录音里的声音,与人原本的音色有些微妙的区别,很容易分辨。
但不得不说男生的这一把音色真是好听极了,有一种年轻人特有的清澈感。脸蒙起来,单做个声音主播,恐怕也能引得人疯狂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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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段时间,程桑榆每天都在加班。
新剧播出效果远超预期,要保持热度至少得维持周更,而在第二集播出之后,剧组开会决定根据评论区反馈,对后续剧情作出调整,以更契合观众的期待,这也就导致之前提前拍摄了素材作废了一大半。
为了保证周更,必须最晚周一晚上就得确定剧本,周二做完拍摄统筹,周三和周四两天拍完,周五后期制作,并上传至平台提前完成审核。
每一环有人掉链子,都有可能导致进度延误。
这周一上午开完剧本讨论会,程桑榆下午完成了剧本的撰写,提交到了群里。
今天进展比较顺利,结束才五点半。
程桑榆一看时间,当机立断把笔电一关,喊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人:“简总。”
简念抬头,笑说:“怎么了,程总?”
“我得下班了,我快两周没跟我女儿一起吃晚饭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也晾‘184’一周了。”
“184”是简念最近接触的约会对象。
简念和程桑榆这种掉沟里一回才醒悟过来的不一样,是个原生的不婚不育者,连恋爱都谈得少,基本都是短择的关系,新鲜感一过就闪人。
这个“184”还没吃到,尚有新鲜感,不过再晾就不是欲擒故纵,而是真要晾凉了。
简念起身敲了敲桌子:“大家今天都早点下班回去休息吧,明天九点半准时开会,不准迟到。”
程桑榆在路上堵了一阵,到家正好赶上晚饭上桌。
吃完,照旧是斯言帮着姥姥整理厨房,而程桑榆受不了自己在办公室里闷了整天的气味,先去洗头洗澡。
随后,斯言去书房写作业,康蕙兰下楼去,将孔新语从老家寄来的李子,分一些给常来常往、关系密切的邻居。
程桑榆洗完澡,把湿头发用干发帽包了一会儿,不再滴水之后,取了下来,走去客厅沙发上坐下,把电风扇提到跟前,打开一档,头低下去开始吹头发,一只手刷手机,一只手不时拨一拨。
忽而门铃响起。
程桑榆一边看视频,一边起身去开门。
厚重的防盗门,往里一拉开,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往前一瞥,一下愣住。
她以为是康蕙兰回来了,没想到是郁野。
高而挺拔的一道身影,把楼道的灯光都挡了大半。
身上穿着白色T恤,外搭一件宽松的浅灰短袖衬衫,额头、面颊和领口的白皙皮肤热得微微泛红,沁了一层薄汗,整个人更是散发着一蓬蓬的热气。
程桑榆下意识看手机上的时间。
6点40分。
“抱歉。”郁野平声解释,“我一般骑车过来。看天色要下雨,今天提前从公司出发了。”
“……外面在下雨?”
“刚下。”郁野目光往她脸上瞥了一眼,视线立即往上抬,最后的落点很奇怪,似乎是在她额头往上的位置,整个人也往后退了半步,“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在楼道里等一会儿。”
程桑榆立即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自己手臂,稍挡住了胸口。她刚洗完澡,穿了件长款的睡裙,自然没有穿内衣。原本准备吹完头发就去换衣服,没来得及。
“不不,没有不方便,快进来吧,外面又热又有蚊子……”程桑榆后退,让出空间,转身开鞋柜门,拿出里面唯一的一双黑色男式凉拖。
她往里面走,指了指沙发那边,“你稍坐一下。”
她没再管他,快步走回卧室,锁上门,脱下睡衣,换成了居家的体恤和牛仔裤,这才出去。
郁野坐在沙发上,她刚刚吹头发的那个位置。
“你衣服打湿了吗?”程桑榆问。
“没有。”
程桑榆目光瞥见他面前的瓷砖地上,散落着几根预备吹完了再一起收拾的长发,怕他踩到了弄得乱七八糟,于是迈步走过去,从一旁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揪出一张纸巾,蹲下身去,归拢头发,拈了起来。
郁野后背紧绷。
即便放缓呼吸,犹有潮湿的香气,在风扇的吹拂之下,扑面而来。
他克制着没有垂下目光。
程桑榆把包着头发的纸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起身说道:“要不你今天就提前开始?”
“……好。”
“我去和斯言说一声。”
程桑榆走往书房,轻轻敲了敲半开的门扇,“言言,郁老师来了,你把作业收拾一下准备上课吧。”
“好~”
程桑榆转头,向着郁野点了点头。
郁野提上自己的双肩包,起身。
在书房门口,郁野与她错身,余光看见半干的长发堆拢在肩头,灰色布料被水渍浸出了更深的颜色。
虽然早开始了十五分钟,郁野却没有提早下课,仍旧上到了晚上九点整。
程桑榆一晚上都窝在沙发里看书,听见书房里郁野说“今天就先讲到这里”,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去阳台。
开放式阳台,雨打进来,浇得康蕙兰饲养的那些花花草草叶片发亮。
雨持续不断地下了两个小时,暑气也消散了,风里带上了几许潮湿的凉意。
听见书房门口响起脚步声,程桑榆转头望去,郁野单肩背着背包从里面走了出来。
“雨还没停,我开车送你吧。”程桑榆说。
郁野顿住脚步,“我打车就行。”
“我们小区门口路窄,下雨天人家司机不愿意开进来,你不还带着自行车吗,打车不方便。”
程桑榆向着书房里打声招呼:“言言,我送郁老师一趟,你自己吃夜宵洗澡。”
“好!”
同康蕙兰也打过招呼之后,程桑榆径直往门口走去。
她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平底鞋穿上,拿了车钥匙勾在手指上,又从伞桶里抽出两柄雨伞,先一步迈出门。
郁野换好了鞋,走出门。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楼,程桑榆想聊点儿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可聊的,也就没开口。
到了一楼,程桑榆拿钥匙的那只手拨开门锁,伸臂推门。
外头有风,把铁门往回顶了一下,一时竟没有推开。
正要再推,后背忽觉温热的气息挨近。
一只手臂从她肩膀上方的位置伸过来,抵住了门扇。
一瞬静止,门被推开了。
外头风雨琳琅。
程桑榆顿了一下,走出去,自己撑了一把伞,另外那一把递给郁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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