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回巡捕房时正刚过午饭点,大太阳悬在天上。
小四蹲在办公室门口正啃着窝头,见到他们走进门,连忙咧嘴笑道:“你们回来了?案子查得咋样?”
“没什么问题,你好了?”章斯年迎合了一声,随即走进屋里,何明远也搂起小四的肩膀,两人跟在后面进了屋。
“差不多了,我年轻,身体倍儿棒,好得快。”
“不是我说你,你直肠子吗?那饼子我吃就没事,你吃就拉稀,你也太寸了!”何明远调侃着小四。
“我下次再也不敢吃你给的东西了。”小四皱着眉头,表情痛苦。
“咱们先不说这个,头儿,那个无住和尚,从抓回来到现在一口饭不吃,一滴水没喝,我劝了好几回,油盐不进,你想想办法吧。”
章斯年眉头皱了起来,拧开茶杯刚放到嘴边,连忙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就抬脚往关押室走。
他站在小铁窗前,望向屋内,无住盘腿坐在地上,双眼轻轻闭着,他身后是一张床,被子和昨天搬进来时的样子别无二致,他没有拆开过。
“师傅,这里的菜不合您胃口吗?”章斯年站在门前,头微微侧向屋内一边。
无住缓缓睁眼,目光平和地望向他,道:“小僧食斋,靠化缘。”
“是素食,没有荤腥,也没有葱蒜。”章斯年早上走的时候刻意吩咐过下属要注意无住的饮食。
“施主,您误会了,小僧的意思是化缘化众生缘,是乞来的食物。多谢你的照拂,只是这里的饭食是公家的,公家的粮食,是百姓的赋税,眼下外面正值动乱,饿殍遍野中小僧不曾为百姓做过任何事,也未得到百姓应允,如若吃了这饭,便是取之不义,食之有愧,愧见天地更愧见佛祖,故而不食。”
他合掌,缓缓补充道:“《梵网经》有云:‘一切菩萨不得食一切众生肉,食肉得无量罪。’这饭食乃公家之食,虽非血肉,确是百姓之血汗,小僧若食之与食众生肉何异。”
章斯年眉宇间闪过一瞬的动容,瞳孔轻颤。
“这饭钱我会从我的月钱里出,就当作是我乞给你的,我是百姓,百姓给你的,你可以吃,对吗?”
“施主不必再劝,小僧心意已决,出世之人不求闻达,只求闻心。”
“食物是维持身体运转必需的,既然身处世界之中,当以生存为先不是吗?不害命但害自己的命,不是一种杀生吗?章斯年试图反驳他。
“苦行是断贪欲,杀人是为贪欲,入世有入世的规矩,出世有出世的本心,道不同,路便不同,既无对错也无高下。”
章斯年没再说什么,低着头往回走。
“想什么呢?”徐曦娴从门口走来,怀里搂着那天来报案的女学生。
“没什么,你们吃过饭了吗?”章斯年下意识问饭,但他自己其实还空着肚子。
“吃过了,在宁儿那吃的,玉面今天捕了一条大鲤子。”
“好——”章斯年好像有什么心事。
“你怎么了?”徐曦娴关切道。
“没事,对了,她可以吗?”他是在问女孩能接受指认嫌疑人吗。
“没问题,没什么可怕的,但是——”女孩看着章斯年的双眼回应道。
“嗯?”
“能不让他看见我吗?”
章斯年长疏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他应该意识到的,他无权让女孩在经历这件事后完全不在意。
所以他犹豫了,走到办公室拿出了无住的照片递给女孩,他原本可以让她当面指认的,那样的准确率会更高些。
在得到女孩否定的答案后,章斯年和徐曦娴不知道胸口这个石头是落地了,还是升起来了。
“你确定吗?”
“确定,那个人比他壮很多,他看起来更瘦一些。”
有了一重保障,章斯年又带着女孩走到了无住门前,女孩更加确认猥亵自己的人不是这个和尚,章斯年便开始着手提交申请释放无住。
平心而论,他应该是开心比难过多一些的,因为他对无住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就像他过去对何明远产生兴趣一样。
杨督察这个人虽然平日里看着官僚气很重,人也没什么优点,但胜在批文还是很快的,太阳落山前,无住的释放申请便到了章斯年办公桌上。
无住仍然穿着那件素色麻布僧衣,站在巡捕房门前和何章二人作别。
他瘦长的手依旧摩挲着油亮的持珠,回头看向两人时,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无住师傅,如果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言。”章斯年率先看出他的想法。
“小僧此前和章施主讲过,此次奉天之行是为缘,那日入奉我便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位身穿黑袍的古怪人,那人说小僧在奉天城中有一段尘缘未了,因而小僧就寻一处破庙住下,破庙在西门脸德莱茶楼对面,若日后还需要向我求证什么,请去那里寻我。”
“原本就是我错怪你了,近日来多有得罪,师傅你初到奉天人生地不熟,如果日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到巡捕房找我,我章斯年在所不辞。”章斯年觉得眼前这个和尚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但再追问下去就显得没有分寸。
无住双手合十,微微颔首,何章二人也对他做了个揖。
何明远全程沉默,他很少这样安静,但此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话可讲,喉咙中好像哽着一大块干巴巴的馒头。
他使劲咽了两下,章斯年转过来道:“你怎么了?吃噎了?”
“屁话,老子和你忙活一天,吃一口饭了吗?”
“哎——我给忘了,”章斯年一拍脑门,他把自己和何明远饿一天的事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他的工作一向是这样,忙起来一整天一整天吃不上饭,以至于后来的数十年里他都因年轻时的不良习惯留下的病根而饱受折磨。
“好啦,趁着还没宵禁,就近找家馆子对付一口吧。”章斯年揉了揉眉心,抬腿往路口走。
“等的就是你这句,走!”何明远跑上去搂住章斯年的肩膀,章斯年连忙挣扎。
正当第二步刚走出去时,身后巡捕房的灯光却骤然熄灭,随后便是一声尖叫。
是小四,小四的声音!
老槐树上蹲着的几只乌鸦受了惊连忙扑棱着膀子飞走了。
“坏了!”章斯年心里咯噔一下,赶快往巡捕房里跑,何明远紧随其后也冲了回去。
整个巡捕房都沉浸在黑夜的笼罩之中,只有停尸间内有一盏微弱的光亮着,那扇木门虚掩着。
章斯年没顾得上多想,赶忙打开手电冲了进去,却看见小四瘫倒在门前,脸色煞白,已经不省人事。
他没有多想,连忙去试探小四鼻息,借着灯光确认周围情况。
停尸间中弥漫着一股剧烈的福尔马林和尸臭味,熏得章斯年干呕着只打寒颤,前日子河里捞出来的女尸因为没有得到苦主丈夫的认领连日里停在停尸间中,这味道大概率是那个尸体散发出来的。
“老何,快叫胡江!”今夜是胡江和小四值班。
胡江虽说是仵作,但在进巡捕房任职之前曾经在德生馆做过医师,因为受不了白仁贵的怪脾气,所以他家里人便托人把他安排进了巡捕房做仵作。
章斯年的视角中,停尸间里摆放着三张床,最里侧的那张上躺着的就是那日水中捞出来的女尸。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连久经沙场的他也不由一愣,那女尸的下半身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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