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总带着尘土和炊烟的浊气,日上三竿,雾气逐渐弥漫古城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章斯年踩上青石板路上的一缕日光,皮鞋底敲出沉闷的轻响,陈小四匆匆跟在身后看上去略显狼狈。
徐曦娴则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她手里攥着牛皮笔记,指尖飞快地游走在书页之间记录着什么。
丢孩子的王家院门虚掩着,家里的两个孩子都临时搬去了隔壁邻居家借住,孩子的父母则还和巡警在外寻找小儿子的踪迹。
木制的门随着“吱呀”一声呻吟,被陈小四推了开来。
众人刚迈过门槛,一股淡淡的臭鸡蛋味扑面而来,小四率先捂住鼻子,连连干呕。
“这什么东西臭了,像茅厕炸了。”他嘟囔着,先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陈设更是简单,一张土炕,一张八仙桌,两条长凳,几个木箱,一些杂七杂八的工具,再无其他。
徐曦娴摸索出兜里精巧的手电,按下开关,照向角落的阴暗处,一无所获。
“这味道......”徐曦娴欲言又止,望向章斯年。
章斯年则不语,示意陈徐二人把口鼻遮住。
在屋内一无所获后,三人很快来到院门前那个巨大的脚印前。
泥地上这个巨大的脚印赫然在目,足有徐曦娴穿鞋的脚印一倍大。
章斯年蹲下身仔细查看,这脚印趾痕清晰,边缘有泥土外翻的印记,可以看出踩出脚印的人身形巨大,体重较重。
“这脚印......也太邪乎了,这么大,不是老马猴子还能是什么?”陈小四蹲在章斯年身边道。
“这脚印的主人没有进院子,至少这个脚印的起势不是为进院子,你看这里正对着院门,但脚印的朝向却是路口处,单凭这一点就可以说明,脚印的主人此时并没有进院子。”章斯年不紧不慢地说,手往路口处指了指。
“你是说两起案子非一人所为?”徐曦娴问道。
“不是,不能完全排除,但这个脚印大概率是袭击老李的凶手留下来的,至于孩子是不是这个凶手带走的,还不能下定论。”章斯年语气深沉随后叹了一声气。
“屋内屋外都查过了,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没有撬锁的迹象,凶手是大摇大摆走进去的。”
“街坊邻居都问遍了,两口子为人老实,没有什么仇家,如果就是冲着孩子来的,那其他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却没事又说不通了。”陈小四又补充道。
“莫不是凶手只是奔着最小的孩子来的?”徐曦娴边记笔记,边抬头看向两人。
章斯年转身往前走:“先回巡捕房看看仵作怎么说吧。”三人刚走出房门,就听见隔壁邻居跑了出来。
“章大人,这两个孩子一直说头晕胸闷,什么也不吃,刚才把昨天的晚饭都吐出来了。”
章斯年连忙走进屋里,看着炕头上躺着的两个稍大的孩子,脸色不太好。
“去最近的医馆,找个大夫来。”他吩咐小四去。
不多时,德生馆的白仁贵便来到这里,他一听是巡捕房的章探长找,没有丝毫犹豫便带着药箱跟来了。
白仁贵人称白妙手,是奉天白家后人,家族图腾正是精通医术的白仙刺猬,相传白仁贵手里有龙脉图的木部。
但他这个人为人很古怪,奉天老城人说他医术高超却极其势利眼,所以大家背地里提到他总是赞叹其医术而蔑视其人品。
白仁贵见到章斯年便伸出双手连忙作揖。
章斯年也礼貌回礼。
“没什么大碍,有一些轻微中毒的症状,不过毒量很低,对身体影响不大。”他侧身坐下,检查了孩子的眼睛和舌苔,简单地号了脉,随后对章斯年说道。
“好,我明白了。”
“这样,我开一个药方,麻烦你去抓来,煎完分两半,给两个孩子服下如果没有其他症状应该就没事了。”说着,他拿出钢笔借着窗子渗进来的日光写了一张纸交给陈小四。
章斯年独自送白仁贵出门,自行支付了诊费。
徐曦娴透过窗子,看见两人窃窃私语,似乎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悄悄话。
看到这一幕,她脸上闪过难以琢磨的神情。
待一切都处理完,三人踏着今日最后一缕斜阳回到了巡捕房。
巡捕房的电灯已经点亮,昏黄的灯光下,停尸间外的台阶上坐着一个斜切着的身影,正是何明远。
他翘着二郎腿,倚在台阶上,嘴里叼着根未燃尽的卷烟,看见章斯年一行人回来,他立马来了精神,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脸上挂着顽劣的笑:“呦,回啦?咋样章探长,抓到人了吗?”
章斯年没准备理他,径直走向停尸间,何明远眼见章斯年不给面子,便把目光落在徐曦娴身上:“徐小姐,几日没见了,气色更好了,怎么?您也入职警察厅了?”
小四本就看不惯何明远这种街溜子,瞥了瞥他正要发作。
“警察厅协查令,何先生您有异议?”徐曦娴从包里掏出一本证件,上面印着火红的公章。
何明远嘴裂得更大了,伸手要去接,又讪讪地缩了回来。
“我是说,这案子不好查,老马猴子这种东西古怪的很,如果巡捕房需要那方面的协助,我可以......”何明远食指和中指叠在一起搓了搓。
“用不着你操心。”小四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是,陈小四,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我告诉你,我和徐小姐说话的时候还轮不到你插嘴。”何明远冷哼一声,还想再说什么,章斯年却径直走到他身边。
“凶手不是做做法就能抓到的,老马猴子这种生物存不存在还有待考量,有这功夫不如学点技艺光想着靠封建迷信来赚钱不是长久之计。”章斯年这话很明显是不信任他,也不信任他脑袋后这条小辫子。
这是两人最大的区别,一个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海归,一个是从小在泥土中讨生活的边缘人,一个相信科学,一个信奉鬼神,一个开明但木讷,一个守旧但活泛。
何明远被怼得窝火,众人走后他暗骂了两句:“好啊,小兔崽子们,对你爷爷我这么不客气,等撞了鬼了你们可别来求我。”
想着想着他准备下台阶却不想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下巴颏正好磕在了青石板上,疼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他就这样捂着下巴,呲牙咧嘴地爬了起来,心里更火了,只能悻悻地往家走去,却不想刚出门又踩了一滩狗屎。
好不容易快走到家门口,却又被马神婆泼出来的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与此同时,章斯年坐在桌子前,用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响动,这是他在思考的表现。
陈小四坐在一旁,徐曦娴则正在奋笔疾书,记述着今日见闻。
这时仵作胡江走了出来,虽然已经是民国初年,但仵作这种叫法还没有完全淡出大众视野,提到解剖尸体的工种,大家还是习惯叫其仵作而非法医。
“你们可以进来了。”胡江对众人说。
待众人站在解剖台前,胡江缓缓掀起白布,老李头的尸体又一次展现在众人面前。
虽说已经看过一次,但再一看仍然是对视觉和心灵的巨大冲击。
面部仍然血肉模糊,辨认不出五官,尸体背部呈现一种乌青色,干枯的指尖紧紧贴在大腿两侧瘦削的凹陷处,整个人绷得僵直。
章斯年和陈小四一见便都又不由皱了一下眉头,但徐曦娴却并没有任何反应,反倒认真观察起来。
“死者表面的开放伤只有面部,失血量确实很大,但这并不是他的致命伤。”胡江不紧不慢地说。
“这么大的伤口,不是致命伤?”陈小四有些不信。
“你们看这里,胸腹部有明显的出血点,颈部这几条像蚯蚓一样的血管,是血管怒张,这是典型的心病惊厥发作的症状。”胡江指着死者胸口说。
“你的意思是,他是吓死的?”徐曦娴贴着尸体很近观察,旁边的小四一见便不由侧目。
“是的。”
“那这伤?”
“这伤口很奇怪,边缘不规则,深浅不一,不是传统的利器所伤,倒像是动物撕咬的痕迹,伤口边缘的凝血很反常,所以我个人认为他是先见到某种可怕的东西被吓死后才中伤的。”
“你是说他明明已经死了,但那个凶手却还是没有放过他?”小四又抛出疑问:“凶手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章斯年起身走到椅子前坐下:“一般在明知人已死的情况下还对尸体进行毁坏,尤其是面部,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不希望死者身份暴露,二是泄愤,当然还有可能......”
“还有可能是凶手压根不知道人有没有死,它没有判断能力,只是出于动物本能想损坏尸体。”徐曦娴补充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