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莱斯特·菲尔温并不喜欢哥谭。
他出生在阳光明媚的小镇农场，在宠爱中长大，后来定居大都会，成为一名普通的会计，常常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和同事闲聊那个穿着红披风的超人在天上飞来飞去，或是卢瑟今天又会骂出什么话。
生活忙碌却安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普通但安逸。
当然，除了偶尔的外星入侵。
不过很遗憾，后来发生许多事情，即便早已习惯外星人频繁出没的他，也不得不告别这座光明的城市，搬进哥谭，在这座阴郁潮湿、常年不见阳光的城市里落脚。
起初只是些生活上的不便，被子总是湿漉漉的，一到雨天，桌上的纸张就泛起褶皱，空气里弥漫着沉重的湿气，让人心烦意乱。
哥谭的交通也糟糕透顶，塞莱斯特曾被堵在街上整整半天，最后爆发枪战，他新买的车不得不扔在那里报废。后来他换了自行车，结果第二天就被偷了。
有时候连食物都难以适应，或许便宜没好货，入口的东西总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怪味。
邻居更是问题重重，楼上、楼下，没有一处消停。
后来，问题就更严重了。
这是塞莱斯特搬来哥谭的第二周。
他躺在冰凉潮湿的被窝里，听着窗外街道上一浪高过一浪的枪声和咒骂，瞥了一眼手机，现在是凌晨两点。
这是他在哥谭定居的第十四天，也是他连续失眠的第十个夜晚。
他睡眠很浅，质量极差。
而且几乎每晚都会被吵醒。
所以说，
他讨厌哥谭。
塞莱斯特缓缓坐起身，窗外的枪战、咒骂和噼里啪啦的声响持续撞击耳膜。
他走到窗边，抄起靠在墙角的那把狙/击枪，面无表情地推开窗，探出枪/口，对准下方喧闹不止的街道。
透过瞄准镜，他看见几个持枪叫骂的黑.帮打手，站着的或许有八个，也可能十几个，剩下的则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塞莱斯特瞄准其中一人的后脑。
可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枪/口被一股力量稳稳压偏。
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按在了他的枪管上。
是蝙蝠侠。
塞莱斯特与那双藏在白色护目镜下的不赞同的目光对视。
无声。沉默。压迫。
他慢吞吞地收回狙/击枪。
蝙蝠侠则翻身跃出窗口，抓钩枪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隐约的轨迹，迅速消失于视野。
几秒之后，远处嘈杂的街道传来一连串尖锐而凄厉的哀嚎。
半分钟过去。
一切重归寂静。
现在时间是两点十五分。
塞莱斯特希望今晚还能睡个好觉。
＊
蝙蝠侠今晚没有好觉。
把途中解决的黑.帮打手打包扔给警局后，他又绕着哥谭巡视了两圈，处理五起枪战、三起抢劫，还顺路把越狱的谜语人重新送回了阿卡姆。
等他回到蝙蝠洞时，已是凌晨五点多，天蒙蒙亮了。
管家为他端来牛奶和食物，不赞同地叹道：“布鲁斯老爷，今晚的哥谭还算平静，您真的需要更多休息。”
“只是‘还算’，阿福。只要我停下，那些混乱和罪恶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变本加厉。”
蝙蝠侠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憔悴却依然英俊的脸，眼底泛着青黑，但轮廓分明。如果有哥谭人此时看见面具下的这张面孔，绝对会大吃一惊，甚至怀疑自己中了稻草人的恐惧毒气。毕竟，这可是那个哥谭著名富豪、慈善家、除钱之外只剩一张脸能看、被当作草包浪荡公子的布鲁斯·韦恩。
但他是蝙蝠侠，一个以恐怖般的意志力对抗哥谭罪恶与黑暗的男人。
甚至还有人坚信，蝙蝠侠并非人类，而是某种恐惧的化身。
但他只是一个人。
甚至在过去的四十八小时里，没能睡满两小时。
“今天我遇到一个人。”在阿尔弗雷德无声的注视下，布鲁斯不得不快速处理完后续工作，然后离开蝙蝠洞，准备吃个早饭接着迅速洗漱睡觉。走在走廊里，他对阿福说：“从大都会来的居民，至少两周前还是。以他过去的履历，完全能在大都会过得很好。但他来到哥谭，用本该敲键盘或签字的手端起了狙/击枪。长期的失眠让他萌生杀意……我不认为那是正确的，阿福。如果我晚到一步，他就会被这座城市拖入黑暗。我不愿看到那样。他本该是个正常人，而不是凶手，或者罪犯。”
布鲁斯望向他的管家。阿尔弗雷德正站在卧室门口，温和地注视着他。在那道一如既往的目光中，布鲁斯仿佛终于能卸下沉重片刻，几乎疲惫而痛苦地说道：“我不知道，阿福……我不知道，如果我做得再多一点，再快一点，是不是他就不会……也许我早该杀了小丑，我本该……”
“但我认为，正因有您，那位先生才得以度过一个还算安宁的夜晚，不必背负杀人的恐惧入眠，也不必担心被GCPD或是哥谭的蝙蝠怪人找上门。所以，布鲁斯老爷，或许您也该休息片刻——以免在之后的夜巡中，因一时乏力没压住谁的枪/口，而打扰了谁的好梦。”
“……噢，阿福。”布鲁斯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原本沉重下滑的情绪被打断了。
阿尔弗雷德递来一杯牛奶，在布鲁斯逐渐显出抗拒的表情中说道：“那么，请您好好休息，布鲁斯老爷。”
“……好的，阿福。”
布鲁斯接过牛奶，关上门之前，又听见管家轻声说：
“祝您有个好梦，布鲁斯老爷。”
布鲁斯微笑了一下，回应道：“我会的，阿福。”
但他清楚，自己没有资格拥有美梦。
＊
塞莱斯特不确定自己是否算睡了个好觉。
他在凌晨三点前入睡，早上七点就带着沉重的身体苏醒，他感觉头昏脑涨，喉咙发哑，灵魂像是带着所有的力气全部离开了这具身体，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肉，或者骨头，或者皮肤……总之什么都好。
塞莱斯特按着发痛的额头坐起来。窗外已经亮了，但天色依旧阴沉，灰蒙蒙的云层低压压地悬着，像要下雨，又或许不会。哥谭的天气总是这样。
“我需要一个工作。”
塞莱斯特阴沉着脸说，灵魂仿佛还没回到这具身体里，让他的理智不由出现片刻的混沌，“赚取足够多的钱，住一个足够安静不扰人清梦的地方，或者……把这座城市的一切声音都彻底压下。”
他以前做到过，成果很出色，不止一次。
同事和上司都夸他做得很好，不止一次。
那些足够令他骄傲。
或许可以写进简历里，为了下一份工作。
于是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下床，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写求职简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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