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讲话能不能好听点？】
翡雪夜双臂环胸，见女童在高台上张牙舞爪地咆哮，挑衅般扬了杨眉。
后者登时更疯了，尖叫跺脚发泄了一会，旋即面色阴郁地来回踱步，又猛然想起什么，掏遍身上所有口袋，终于翻出一枚金光闪闪的丹药，高高举起。
“一枚七绝凝神丹！”
她猩红瞳孔死死盯着翡雪夜，咬牙切齿道：“……起拍价，十年寿命。”
“……”
无人竞价。
接到过白星棠传信的人自然不会再参与这种陷阱；其余散修纵使心动，也不敢轻易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
剑灵见状，面色愈加阴冷，忽由怀中掏出本深蓝色的破旧册子，改口道：“愿为拍卖师阅读秘籍的，抵消寿命代价——一行字起拍！”
——那可是七绝凝神丹啊！
哪怕毕生修行，此间多数散修也注定无缘升仙。
不如拿这颗极品丹药去浊世道门换个弟子名额，万一能重获希望呢？
他们这等人为求升仙，本就四处搜罗功法秘籍。此番只是动动嘴皮子，又无需代价，即便云棠君早已知会过，也有些散修忍不住了。
“我！我读十行！”
“我读十五行！”
“我读二十行——”
白星棠眉心紧锁，试图出声阻止，却被剑灵随手一挥，摄住行动。
她试图挣扎，竟无法动弹分毫。
“拍卖会期间，不可扰乱秩序。”
女童眉眼弯弯，笑眯眯道：“阿姊，要乖哦。”
此地是它的主场，规则亦是由其制定。
只要不影响拍卖会的正常运行，理论上剑灵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短短片刻，七绝凝神丹的价格便被抬到了八百七十行，女童十分满意地点头，背后浮现一根卷着小木槌的彩色腕足，在琉璃灯上重重一敲。
叮——
“八百七十行，成交！”
竞价成功的散修欢呼一声，迫不及待起身，但见拍卖师双手隔空一抓，无形之力当即裹挟此人飞上高台。
“阿姊，认真看哦。”
那人面露不悦，正欲吐槽自己身为男子而非阿姊，却发觉身体已然不受使唤。
那力量如摆弄玩偶般将他整个捏住，扒开眼皮，深蓝书册即在他面前自行悬浮翻动起来。
散修被迫瞪大双眼，视野内无数墨字闪过，大脑只一味接收信息，甚至未及思考那些印入眼帘的文字是何含义。
不过十几个呼吸，书册已至尾页。
周身钳制终于消失，散修晕乎乎落地，几乎是凭借本能地边干呕边揉眼。
“恭喜阿姊，获得七绝凝神丹一枚！”
半透明的彩色腕足卷着金光灿灿的丹药递至面前，散修目光狂热一把将之夺过，几乎瞬间忘却所有不适。
可就在此时，女童混着金属摩擦声的稚嫩嗓音在耳侧幽幽响起。
“阿姊，钱货两讫了……”
话音未落，庞然威压径直闯入男子灵台，后者眼前如打翻调色盘般被数不清的彩色腕足团团围拢，未及发出一声痛呼。
一切不过须臾之间，甚至众人只是觉得眼前一花。
再回神，但见剑灵已如丢垃圾般，将那散修瘫软的身躯抛下高台。
逡巡守卫仿如见到放饭的猫犬，登时合围而来，当着全场与会者的面大快朵颐。
血肉四溅。
众人沉默片刻，忽然有人低低干呕了一声。
女童咂咂嘴，不知是回味散修神魂的味道，还是在琢磨藉由对方“消化”后的册子内容，猩红眸底泛起无数光影——
“假千金……真千金……”
“狸猫？换……太子……？”
“……归来……复仇？”
剑灵艰难理解着散修神魂转译的真假千金话本，终于一点点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它死死盯着台下，几乎磨碎一口尖牙：“……阿姊，这是秘籍？”
虽然不识字，但它也不是傻子！
“好妹妹，这可是你求着阿姊给的，”罪魁祸首老神在在地坐在第二排，单手支颐，笑得分外灿烂，“才这么一会，不记得了？”
剑灵：“……”
素羽岚：“……”
原来这女人眉心“交换”的印痕是这么来的。
他就说怎的那守门人非要拿着个话本充秘籍，害得自己搜肠刮肚好一通编，合着最后还是这女人干的好事！他到现在嗓子都是哑的——
素羽岚气得磨牙，刚刚升起的微量好感荡然无存。
元光在上，待离开秘境，他定要这女人付出代价！
很显然，剑灵也是这么想的。
但它这次学聪明了，不再将精力用在发泄怒火上，而是恶声恶气地继续流程：“下面！介绍！第二件！拍品——”
“涅槃回生丹，十枚！”
守卫再度捧着一盏浅白琉璃灯上台，不出所料，内中玉匣仍旧空空如也。
剑灵爆发出一声怒吼，只想快速结束流程摆脱规则限制好好报仇，于是飞快倒数落槌，接着介绍后续拍品——
“第三件，九转天心丹十枚！第四件，白骨苏生丹十枚！……”
怪不得除了市集还要设置拍卖会，市集所售尽管也是各类灵宝，却远不及拍卖会的拍品稀有。
拍卖师随便叫一串名字，竟全是世所罕见的疗伤圣药。
观众一个接一地发出感叹，捧着琉璃灯的守卫一个接一个地走上台前，供小女孩取出一个又一个空空如也的玉匣。
她气得将怀中抱着的玉匣摔了个粉碎，却又碍于规则，不得不继续干巴巴地报幕。
“第七件，紫微玄藤一株！第八件，太清灵髓一瓮！第九件，皇极参一棵！”
“……”
“第十五件，赤金流霞佩一枚——”
终于一口气将所有拍品报完，小女孩长吁一声，迫不及待地打碎了所有被捧上来的空置琉璃灯，大吼道：“拍卖会，结束！！！”
随着她话音落下，腕足卷着小槌高高抛起，重重砸上脚下台面。
高台石砖寸寸崩裂，显现出金铜色的内里，竟是一座足有数尺直径的大钟。
大厅最中央的吊灯上，猩红残烛“腾”地燃起，顷刻将过于明亮的会场照成一片赤色。
原本空旷的过道与台阶上，被血色烛光映出密密麻麻的血管。
仿佛一张极其巨大的蛛网，呈放射状一路延伸至铜钟之上，最终收束为粗壮的一根，脐带般将铜钟与剑灵背上的七彩海葵相接。
果如夜游书所言，进食时间到了。
纷乱无序的呓语被暗红雾气裹挟扩散，如一场瘟疫，顷刻剥夺了所有眉心带有红印之人的行动能力。
翡雪夜也不例外。
她瞪着因直视怪物而充血的双眼，用尽吃奶的力气抓住遗音剑柄，同时高呼：“云棠君！”
白星棠毫无犹疑，见七彩腕足直奔翡雪夜而去，当即抛出莲花风灯暂阻；曲红衣看准时机，直接将距离自己最近的假人一抓，丢至台上。
剑灵满心愤恨，但进食的本能却压过了一切，带着血气的假人被接二连三抛至面前，它蛇信抖动，又嗅到了那股令它难以抗拒的甜香。
香……
好香……
好饿……
好饿好饿好饿……
所余不多的理智被四面八方环绕而来的馥郁香气彻底冲散，剑灵嘶叫一声，腕足当即一个接一个地卷起假人送入口中，忘我地开始了进食。
盘旋在地的蛇腹愈发涨大，素羽岚将最后一只假人扔到台上，高呼一声：“时机到了！”
翡雪夜点头，闭上双眼。
有浅淡的檀香气息散入鼻尖，同时，清冷嗓音由耳畔响起：“我来助你。”
语毕，未待翡雪夜反应，凛冽灵流顷刻涌入少女紧闭的双眼。
她神情一肃，阖目仰首，黑暗一片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一道极为狭长的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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