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家和他们兄弟两描述的并不一样。
照他们兄弟两的描述,贺燕袇以为这处房子应该在礼部旁的某一条街上,热闹非凡,房价也很漂亮。
但实际上,李炎带他走入一条小径,各色花卉簇拥,恍若人间仙境。
云烟缥缈,彩霞漫天,贺燕袇思之发笑,肩膀抖得厉害。
李炎不明所以,回头问他:“枕山笑什么,可是觉得不够美?”
贺燕袇手指蜷曲擦去眼角泪水,摇头不语。
他笑李炎伪装都不肯做,京城哪有这样的地方。
哪怕王公贵族、皇子王孙,他们居住的地方也是高墙大院。
再好的景也锁在府内,不肯轻易示人,不愿失了格调。
不多时,面前出现几座宏伟壮丽的殿宇。
红墙青砖于下,碧瓦蓝天于上。难以触摸的天际下,脊兽齐排或坐或立,嬉笑怒骂,嘲弄凡人痴心妄想。
又有杳霭流玉,好似璇霄丹阙。
贺燕袇歪歪头,嘴角吊着一抹笑,浓厚的兴趣从眼底眉梢倾泻。
“这是你家?”
“是啊。”看看贺燕袇的神色,李炎欲笑不笑,一身得意压制不住。他转身问贺燕袇:“如何,可还称心?”
“称心如何,不称心又如何。”贺燕袇弯下眼,上前拍着李炎肩膀。“又不是我家。”
李炎扬眉,张张嘴就想说什么惊天之语。
这时,一三十出头的男人从背后拉住李炎手臂,笑问:“孩儿,这是何人?”
李炎撇嘴,不回头直接说,“这是孩儿的朋友,今日邀他来玩耍一番。”
男人不恼,继续笑道:“那随为父一道进去吧。”
男人身后的景象这才显现出来,近百人的兵将身披重甲,手拿枪戟,威武森严。
贺燕袇瞳孔一缩,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
李炎盯着贺燕袇看,担忧他害怕自己,回头就责备男人:“父亲!”
男人面色一滞,勉强挥了挥手,将兵将遣走。他讪笑问道:“可以了吧?我们进去吧。”
李炎哼了声,牵住贺燕袇往里走。
贺燕袇缩了几次,发现李炎越握越紧,神色便冷淡了下来。
冰雪一般的美人冷脸也好看,李炎心里愤愤于青年对他态度不行,视线却死死黏在青年身上。
至室内,李炎的父亲目光在他们牵在一处的手上流连片刻,他捂着嘴轻咳两声:“孩儿,我同你交代两句话。”
李炎不愿离去,男人拿出一精巧小塔。李炎目移,安抚似的拍拍贺燕袇手背。
“你在此等候,我一会就回来。”
贺燕袇看到那塔神色一凝,对这父子俩的身份有了猜测。
李炎是三坛海会大神,金时岁是谁?
可能是贺燕袇神色有些凝重,李炎犹犹豫豫,又不愿去了。
他侧头:“父亲,孩儿有把握。”
李炎不愿去,李靖也不能强逼。
李靖临走前深深望了眼李炎,“吒......孩儿,你有把握就好。”
李靖的话让李炎应激般回身,他双目赤红,怨恨地望着他父亲,“父亲!”
李炎的警告让李靖退去,贺燕袇一言不发,只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李炎收敛情绪,笑着转身,却笑得不怎么好看。
依贺燕袇的身份,他不应该知道天上有哪些神仙的,更勿论神仙的法器和内部恩怨情仇了。
但此时的李炎显然过分应激,甚至想到很多痛苦回忆了。
贺燕袇觉得今日做了个错误决定,想回凡间又要李炎同意,于是关切问他:“你和你父亲关系不好?”
李炎笑容苦涩,握住贺燕袇玉质般温润的手,摩挲着回话。
“你也瞧出来了?”李炎眼眶发红,鼻子也红了。“我父亲从小就不喜欢我,今日你在,他当在外人面前装一装。一会你去了,他便要打我了。”
说着,李炎另一只手撩起衣袖,新伤旧伤累积在他手臂上,骇人可怖。
贺燕袇一愣,有所察觉,但又不好不陪李炎演下去。
他宽慰李炎道:“你大了,男儿志在走四方,以后出去就是。”
贺燕袇属实不会安慰人,刻意安慰也显得不走心,但李炎很受用。
他感激地望着贺燕袇,如同此生知己。
“枕山待我真好,从没人和我说过这个。”
说罢,李炎拉贺燕袇坐下,将头伏在贺燕袇膝上。
“枕山,你呢,你以后是不是要留在京城做官了?”
问的不情不愿,言辞间完全是对京城的嫌弃。
贺燕袇点点头:“是吧?这就看陛下怎么安排了。不过,君心难测,留在京城也不一定好。”
李炎双眼发亮,猛地抬起头:“这么说,枕山也不想留在京城?”
贺燕袇失言似得为难的笑笑,李炎认为自己知晓贺燕袇的真实想法了,便不为难他作答。
“枕山,好枕山。”李炎又趴回去。“来日我发达了就将你接来,我们同享荣华富贵。”
——
晟帝的人失了贺燕袇踪迹,忙通知宫里。
晟帝震怒,眉眼阴鸷,脸色青黑。
“陛下,想必那李炎是能人异士。”潘弘亦惧怕晟帝,但不言不语氛围更恐怖些。“不如让人找找金时岁,他或许知道李炎把殿下带哪去了。”
晟帝别无他法,挥挥手叫下人照做。
金时岁的踪迹竟是意外的好找,不过个半时辰,金时岁就被带到晟帝面前。
“参加陛下。”金时岁心中没有什么能跪,什么不能跪,只有跪的值不值。
人王鄙薄,寿数不过百年,金时岁不过演了场戏,并不觉得有损身份。
晟帝坐在龙榻上,冷睨跪在下首的青年。
“李炎是你什么人。”
“回陛下,李炎不是草民的什么人。”金时岁缓缓道来,“草民乃东土人士,自小离家拜师学艺。师父带草民一路游历,至贵国是被那李炎看到,他杀了师父,威胁小人陪他演戏。”
“小人不愿,自知打不过他便想随师傅去了。没想到他竟会操控人的邪术,直到两个时辰前草民才挣脱开。”
“知道那人意图,草民也忧心枕山。”
“哦,”晟帝双手合在一处,目光黑沉。“这么说你不知道他在哪?”
“不!”金时岁悍然抬头,与晟帝四目相对。“草民知道。”
晟帝看着他,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
“好,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金时岁又跪回去:“草民想为陛下祈福。”
“潘弘,传旨。”晟帝不耐地皱起眉,甚至厌恶地扭过头去。“今日起,金时岁就是我国国师。”
“陛下圣明。”金时岁磕了一头,解释道:“那李炎本是天上的哪吒三太子,因思凡闯入人间。请陛下为草民准备上等贡品,草民这就作法,将他所作所为状告天庭!”
晟帝看向潘弘,潘弘亲自跑去准备。
香案放在中央,香炉线香都备好,贡品也拿过来了。
金时岁为难地看向晟帝,晟帝不信神佛,心无敬畏,金时岁只能请他暂避。
“哈哈哈哈哈。”晟帝怒极,反倒抚掌大笑,“朕暂避!好!”
他指着金时岁,“你若找不回枕山,朕就让你避开了!”
潘弘垂下头几欲替金时岁请罪,他心惊胆战观望,生怕金时岁再说惊人之语。
好在金时岁还算是个明白人,当即立了誓,表示带不回贺燕袇,他就血溅当场。
晟帝皱着眉,挥挥手,算是同意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殿内除金时岁外再无一人,他咧嘴无声大笑。
青烟缭绕,金时岁弄了个阵挡住外人,转身从原地消失。
另一边,李炎拉着贺燕袇畅谈未来。
犹记得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设定,两刻钟后贺燕袇便坐不住了。
恰在此时,李靖引了位手拿玉甁,瓶中插嫩柳的端庄道长进来。道长面带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李靖瞥了眼没眼色的李炎,正色说:“孩子,你师父来了。”
李炎见到此人忙起身行礼,而后不情不愿同贺燕袇说:“我先送你回去吧,下次再带你来玩。”
贺燕袇点点头,余光瞥见那道人朝他笑。
雪白的眼睫颤动,贺燕袇回以一笑。
道长觉得他有意思,将嫩柳从玉瓶中拿出来对着贺燕袇撒了两下水,贺燕袇顿感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贺燕袇双手合十,“多谢道长。”
李炎抱着手不渝地看着他爹,以为是他爹报的信。但观音送了这样的好处,李炎也不好说什么。
说是送贺燕袇回去,李炎却并未多送。
贺燕袇出现在小巷里,小巷出去就是礼部对面的大街。
李炎不舍地抱住贺燕袇,脑袋在他脖颈摩擦,撒娇道:“下次再来找你玩哦~”
贺燕袇面无表情推开他脑袋:“下次你来找我。”
别再把他带到天庭了。
晟帝的人热泪盈眶,也不躲躲藏藏了,忙不迭去扶贺燕袇,请他上轿。
十二天了,陛下每日责问,殿下再不回来,他们就要出事了。
贺燕袇扫过众人脸色,不知具体过了几天,但应该还好。
见青年没有激烈反抗就上轿了,众人心下一松。
宫中有流言说殿下是被仙人带走了,迷了心智,再回不来了。纵然回来,那也不是殿下了。
他们瞧着,殿下还是殿下,与十几日前没什么变化。
心思百转,贺燕袇又回到皇宫。
晟帝面色疲惫,捏着眉心批奏折。写了一大半,晟帝抬头问潘弘:“几日了。”
潘弘回答:“十二天了,陛下。”
“十二天了。”晟帝推开奏折,“十二天还没消息,金时岁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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