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慧的声音,打断了二人间的诡异氛围。
苏玥轻吐浊气,微微正色,便打算开口呵斥这想要攀附权贵之徒。
可那柳世芝下一刻,却仿佛又突然开了窍,懂得了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只见他先是目光闪躲,避开苏玥略带气恼的眸子,而后先发制人,一派谦谦之姿地向苏玥拱手赔罪道:“今日多有冒昧,还望苏家姐姐莫怪。我方已以望闻问三法,观姐姐颇有生气,应是无虞,待回禀苏世伯后,便先行告辞,他日再来拜会。”
言罢,他便转身,端着一副雅致之姿,顺着游廊向外步去。
彼时,春风恰起,其袍角墨竹,游弋在朱红打底的廊柱间,竟也是生出了几分有匪君子,如墨如画之意。
当然,如若忽视他耳尖处可疑的红晕,便无人能知晓,这般温润如玉的公子,方才竟向一清冷女子“自荐枕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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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世芝这番行云流水的动作,完全没给苏玥留一点话口。在反应过来后,她只能微怒地望着他“逃跑”的背影。
而就在她气愤之际,身旁的芳慧竟还极其没有眼色地说道:“小姐,这是哪家公子,好生雅致啊。”
话落,果不其然招来了苏玥一记恨铁不成钢的眼刀。
苏玥瞪完她后,深感疲惫,只想回暖阁休息。可尚未迈进门扉,身后的芳慧又喊道:“小姐,沈小将军的信。”
苏玥不得不顿住脚步,强装镇定地回头接过那信,而后又折返门扉。
几息后,暖阁前厚重的门幔再次被放下。
阁外的芳慧也终是敢笑出声来,可怜她方才憋了许久:“哈哈啊哈——”
虽不知那如玉的公子到底做了何事,竟能惹恼小姐,但是她认为生起气来的小姐变得格外生动!
皙白病态的脸颊晕上了几分血色,淡漠无波的杏眸也浸进了几丝生气,不仅更有人情味儿,还透着几分少女的俏丽。如此一看,比那什么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尚书府小姐要好看数倍!不不不——是万倍!她家小姐才是京城第一美人!!!
……
而这边暖阁内的苏玥,正小心翼翼地打开沈沐辰寄来的信笺,完全无暇顾及门外芳慧的笑声:
“随军初至塞北,风袭草折,严寒凛冽,狐裘不暖,半数将士均伤寒不适,但幸而我体魄强健,未遭其损,无恙如常。
至于敌军,连日多番夜袭滋扰,皆被缴械。虽不足以除根,但戍边将士皆为英豪,无所畏,亦无所惧,终会横扫敌营,还我河山安宁。
以上,塞北一切尚安,但唯挂心于汝,寝食难安。
京虽渐暖,寒却犹在,望汝珍重,勿被侵体。
汝能安之,我便安矣。”
字落,连日来强撑镇定的苏玥,终似寻到情绪的裂口般,瞬间支离破碎。
杏眸含泪,她将这十余行字上上下下打量了很多遍,很多遍。
直至一声“君若安之,我亦安矣”的低喃,从淡粉的唇上溢了出来。
这句低喃极轻极轻,它妄图混着不知何时滚落下来的泪珠,一同消散在暖阁内炙人的温度中。
无奈天不遂人愿,那泪珠愈滚愈多,如何也收不住,烘不干,最后甚至将金玉锦绣的暖阁,映得支离破碎。
……
苏玥先有弱症,缠绵病榻,鲜少外出,而这连通着的暖阁内外寝,既是她的全部天地,为她抵挡纷扰,同时亦是一口永远无法挣开的樊笼:
幼时,她便从父母的零碎对话中,知晓自己比常人的命更薄。她也曾暗自神伤,也曾大哭大闹过,可不管她如何做,最后都发现无济于事。
后来她便不哭不闹,不喜不悲,配合着大人的一切要求,然后听话地懂事地等着一切结束的那一天。
可不曾想!有一日,这清寂苦痛的樊笼内,竟误闯了一只生命力极其旺盛的“小鸟”!
这只小鸟与父母注视她时的满目愁容和满心怜惜不同,与仆役婢女注视她时的谨慎同情不同,亦与医师们为她诊脉后的面色凝重有所不同——他望着她时,那双灵动的眸中充盈着好奇,布满着惊喜,似她才是那只误闯进他天地的小鸟。
后来,他便总是朗声一边喊她“小病秧子”,一边蹦蹦跳跳地来到潇湘苑,与她说很多很多很多话,陪她玩上许久许久许久。
“小病秧子,你为何比我白那么多?”
“小病秧子,你真没出过府?”
“小病秧子,喊声哥哥,我带你出去玩儿。”
“小病秧子,你兄长真得好凶啊。”
“小病秧子,快看,外面落雪了!”
……
这声“小病秧子”小沐辰喊了大概整整三年有余,直到他不知从何处听闻,如此叫犯了忌讳,会令苏玥的病一直好不起来,他这才赶紧改了口。但苏玥私心里还是更喜欢他唤那声“小病秧子”,因为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独有的、最要好的证明。
“苏玥,我比你大三月,你应喊我沐辰哥哥才是。”
“苏玥,不对,你这字的比划写错了,我重新教你。”
“苏玥,你太瘦了,应当多吃些饭。”
“苏玥,你今日可有好好吃药?”
……
再后来,待小沐辰长成少年,突然有一日不知何原因又开始唤她“玥儿”。
“玥儿,待山樱花开,满城飘香,我会为你折支回来。”
“玥儿,待仲夏你身体大好,便邀你一起赏荷。”
“玥儿,秋风燥起,我做了些汤羹给你补补身体。”
“玥儿,寒风凛冽,希望这块暖玉能时刻护你。”
……
就这样,春夏秋冬十二载,当年误入樊笼的“小鸟”,成为樊笼中唯一的灿火,帮她融化寒意,驱走恐惧。
她也日复一日地更加依赖他、信任他、钦慕他、欢喜他……
可!那“小鸟”本是“鸿鹄”,当他长大时,便要飞走了——
她虽早有所料,但每每夜深想起时还会泪湿满襟,她想她大抵还是会太过没用。
而今又收到了“鸿鹄”的来信,她便想放任自己难过一会儿,只一会儿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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