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层地狱?是她想的那个十八层地狱吗?会把人舌头拔出来的那种?或者上刀山下油锅,被刀劈被腰斩的那种?
凭什么啊!有没有王法了!有没有天理了!这是胡乱断案!这是滥用职权!
祝平安毛都炸起来了,这是什么世界啊!让不让人活了!非把人往死里逼是吧!
“凭什么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祝平安一仰脖子,豁出去了,反正无论如何也不会比下十八层地狱更惨了,干脆把想说的都说个痛快!
“要我说,我生前是清清白白的良民,下来了也是规规矩矩的好鬼,是我不想遵纪守法吗?我要是诚心做坏事,早就去当流氓小偷了,还犯得上在这里抢贡品?”
“我已经尽力在法规允许的范围里生活了,如果我还是侵犯了高贵的秩序,那不是因为我太坏了,而是因为法律给我留下的生存空间太少了!”
这话刚一出口,祝平安头顶的灯光突然应声熄灭,房间似乎突然滋长起来一股漆黑的潮水,那些嘈杂的声音、硫磺的气味似乎也一齐从世界上消失了。
整个房间只剩下她,一个弱小、饥饿、也许再过几个昼夜就会湮灭为聻的游魂,还有那个神情莫测的差吏。一盏微弱的灯光还停留在张松鹤脸颊旁边,让他的大半张脸都隐入黑暗,祝平安只能看见他肩胛上起伏的肌肉线条,和缩紧的可怕竖瞳。他用着一种古怪的口气,缓缓地追问道:
“你是说,是法规有问题,而不是你有问题,是吗?”
危险,极度地危险,可怕地像是蟑螂腿拂过肌肤带起的战栗,祝平安全身发抖,喉咙像是被人一把掐住,让她说不出一个字。
“刚刚,你听到了我对那个白子欣的处理了是吧?也许我对他的慈悲,似乎让你对我有了一种——误解。”
“你觉得,我是一个心软的滥好人,你可以肆意地对我大放厥词却不会被惩罚,只要你极力声明不是你的错而是世界的错,我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蒙混过关,是吗?”
张松鹤的脸缓缓像她伸过来,依然是笑着的,依然是那么一口白牙,亲切的笑容,“来,再说一次,是法规的错,不是你的错。”
不,不能说……生存本能剧烈的摇晃着祝平安,让她识时务地闭嘴。但是,与此同时,祝平安感到一种无法被恐惧压制的、暴烈的感情,在她的血脉里闷烧起来,越来越旺。
凭什么?凭什么世界上有这样不公平的事情?
因为她一时兴起,决定跑去旅游,最后意外身亡?
因为她倒霉死在了一个不是她家的地方,还决定本本分分做鬼,不偷不抢不骗,不从事三俗工作,所以才只能忍饥挨饿,甚至今天还要因为一句话而打下十八层地狱吗?
为什么不是法规的错呢?
诚然,这些法规诞生的本意不是为了难为她这样的倒霉蛋,那个登记员也只是照章办事,不愿惹麻烦上身而已……
但是,她,还有她暂时还不认识的,有一样遭遇的成百上千的游魂,确确实实都因为这个法规,感到了不适。
他当然掌握了我的生死。她想着,如果还活着,我一定会闭嘴的。可是我已经死了,原来死也不过如此,痛是痛的,可——也就是如此而已。
她讽刺地一笑。
她从娘胎里,就带出来一副直脾气倔性子硬骨头,幼时因此挨了不少教训,父母都觉得她不讨喜。
后来她懂事了,人人都说“吃亏是福”,于是她也跟着学,把倔强收起,戴上老好人面具。
她开始习惯牺牲当下,换取将来。她学会收起脾气,融入群体。
于是,为了绩点,为了学位,为了和气,她得对势利眼的班主任逆来顺受,被无良导师压榨的死去活来,对使唤她的室友忍气吞声。
退一步海阔天空,幸福的未来等着她,况且也没有人给她撑腰,所以要忍耐忍耐再忍耐,即使这样做了之后,她并不快乐。但,这些付出是值得的。
然后,无尽的生命与幸福没有来,降临的是突如其来的死亡,她的一生猝不及防的收了个尾,丑小鸭还没变天鹅,灰姑娘也依然是灰姑娘,承诺的幸福没兑现,她的墓志铭上只好写:窝窝囊囊地活,憋憋屈屈地死。
现在看来,那是多么、多么地荒诞啊。
我一辈子从没有说过我真正想说的话,她想,那血脉中激荡的感情化成一口气,一口她生前从不敢吐出来的气,现在这口气从她的胸腔涌上来,逐渐冲开了那被卡住的喉咙。
所以,为、什、么、不、是、法、规、的、错、呢?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句话,有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从祝平安心里消失了,她好像被割裂为两半,一半高高地漂浮在天花板上,俯视着这个只有一点幽光的房间,看着那个还坐在椅子上的自己也向前探头,几乎都快碰上那差吏的鼻尖——
她听见自己面无表情地、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
“是的,不是我们的错,就是法规的错。”
“作为一部普适性的法规,却从没考虑过异地死亡、无可投靠者的安置问题,制造了大量黑户,扰乱了地府秩序,这样的法规,难道没有错吗?”
这句话说完,她突然感到浑身一轻,她的灵魂再次合二为一,那黑色的潮水退却了,所有的灯火再次亮起,书吏的大嗓门、醉汉呕吐物的气味也都回来了。
她茫然地紧盯着眼前那张脸,青年男子轮廓优美的五官,狡黠晶亮的眼神,直到惊觉这个距离太近了,才猛然往后一仰,几乎是瘫在了椅子上。
“不错,不错,祝平安小姐,您真是有几分胆色,更难得的是,还有一些脑子。”
张松鹤又掏出了小本子,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一边写一边笑道:“感谢您指出了我们现行法规的弊病,您反馈的问题我都知道了,现在就让我为鬼民服务,把您的困难解决掉吧。”
“当然啦,修改法规不归我管,但是嘛,我还是可以在权限范围内帮您一个小小的忙。”
张松鹤拉开门,大吼一声:“老崔,帮我调个档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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