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昭挪开碎玉,“小女先一步告辞,有缘再会。”她可还有要事要办。
奚憬策却拦了她:“杭小姐未免太无人情了些。”
意为:我帮了你,你该有所报答。
碎玉急了:“你这人好不讲理,休要纠缠我家小姐!”
杭昭拉了拉她的手:“碎玉”,又转笑道对奚憬策说“公子如若不嫌弃,我请你去酒楼小酌可好?”
“自然不会嫌弃,请吧。”奚憬策笑道。
杭昭暗自窃喜,目的达成,若让旁人见到杭家小姐与陌生男子同食一案,传出去,那便是丑闻。极好。
两刻钟后,一行人来带了扬州颇负盛名的酒馆:逸斋阁。
在一处靠窗地儿落座,杭昭点了几样逸斋阁的招牌菜,奚憬策只道随意。
“对了,这位公子,不知该如何称呼?”杭昭道。
奚憬策:“某,姓奚。”
杭昭警惕地道: “奚?这皇城中姓奚的可不多。”
“杭小姐所言差异,奚姓虽不常见,但却也不少。只不过是你待在深闺中不甚了解罢了。”奚憬策笑着解释,又问道“不知杭小姐今日为何翻墙?”
店小二端上了几道菜:“客官慢用。”
杭昭夹起一块赤豆糕:“说来话长,总之呢,是出来伤风败俗的,然后让奚家主动提出退婚的要求。”她咬了口糕,一股甜香就在她的嘴里漾了开来。
今早听了杭辞的话后,杭昭默认对面的人知道赐婚一事。
退婚?奚憬策失笑,幸亏他今日在这,不然还不知道这杭家丫头会做些什么。
他唤过辞风,在他的耳边叮嘱了几句,辞风领命出了门。
“倒是听说陛下为奚杭两家赐了婚,不知奚小将军有何不好之处,竟让杭小姐如此抗拒此桩婚事?”奚憬策看似无心之问,实则早就攥了衣袖,自己哪里差了?
“听闻奚家小将军冷漠孤僻,杀人如麻,不近女色,传闻他还是个断袖。我若嫁过去,那不是寻死吗?”杭昭说着还搓了搓手臂。
奚憬策闻言,猛地被自己的口水一呛,都是些什么言论?本将军有那么差吗?还有,断袖是谁说的?
他深吸一口气,径自倒了杯茶。
坏了,杭昭握筷子的手一顿,她忘了,他们在靠近窗边的桌前。而这里……几乎没人能看见他们。
她咬牙叹了口气,白忙活一场。
“公子慢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杭昭起身,“碎玉,走。”
待她转过身,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位白衣翩翩,温润雅致的男子带着一群家丁出现在了她面前。
“二,二哥……”看清来人,杭昭讶然。
这也能被抓?
杭佑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杭昭身后徐徐饮茶的奚憬策,又将视线落回到了自家妹妹身上,“岁岁,跟二哥回去。”
岁岁,倒是个好名字。奚憬策垂眸浅笑着呷了口茶。
杭昭:“我不回去,我才不要嫁给那个活阎王呢!”
杭佑扶额:“当着你未来夫君的面说他坏话,杭岁岁,你胆儿可真大。”
“啥?”杭昭一脸茫然地回头看着奚憬策。
“自我介绍一下,我乃将军府次子,姓奚,字憬策。”奚憬策说着,朝杭昭耸耸肩,笑得有点坏。
杭昭:好像,闯了什么大祸 ”
“碎玉,带小姐回去,我还有些话要同奚小将军说。”杭佑吩咐道。
碎玉应是,半拉半扯地带她家小姐离开了。
“家妹出言冒犯,还请奚小将军见谅。”话虽温润,但奚憬策却觉得他的语气里充斥着一种“不原谅就叫人砍你”的气势。
奚憬策起身笑道:“杭二公子言重了,奚氏家训规定:凡奚家人,不得对女子无理。况且岁岁是我未来的妻子,自是无妨。”
“早就听闻小将军盛名,今日一番交流,果真与常人不同。”
“杭二公子谬赞。”
杭佑又道“往年在国宴上见到你时总觉得你很孤傲,不与人交流,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
“辞风,干得不错。”待一行人走后,奚憬策满意地拍了拍辞风的肩膀道。
辞风撇撇嘴,他硬闯进杭府,差点自身难保。但他仍道:“谢二爷夸奖,不过二爷,您分明没见过杭小姐,怎么就对她如此……爱慕?”他知道自家少爷倾心于杭家小姐,但他不知其中原因。
“你跟着我的时候我都已经十二岁了,又怎么知道从前发生了什么。”奚憬策答道,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些年前了。他爹娘带他去参加了谢春宴,人都道奚大将军的儿子剑术必定十分不错,起哄着让他展示一段。他爹性子刚又好面子,一口答应着把他推上前:“小子,展示一段!”
十岁的奚憬策习武不才,剑术舞得那叫一个生疏。别人谄媚着称赞,他爹却狠狠训了他。
奚憬策年纪小,性子又傲,被训了两句后就跑了出去,躲到后花园的假山后面哭。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一只小手拍了拍他,递给他一块桂花糕,说:“小哥哥,你哭什么呀?”
看见是个小姑娘,觉得有些丢脸,“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我叫杭昭,是我三哥带我来这儿玩的,宴会实在无聊,比不得后花园有趣。”她笑了笑,眸中有细碎的光,眉眼弯弯,唇角弯弯,“方才我三哥弄湿了衣裳,被我娘揪着耳朵带走了。”
他愣了愣,原来女孩子也能那样笑吗?那样阳光灿烂?
那块桂花糕最后还是到了他的手中,他并不爱吃甜食,但那天不知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他把那块精致小巧的桂花糕塞进了嘴里,甜得他一颤。
“好吃吗?”他对上了她那充满希望的眼眸,他觉得她的眼睛真漂亮,像桃花一样。
“挺,挺好吃的。”
“是吧?我爹说了,不开心的时候就吃点甜的,心情总会好起来的。我娘走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她提到她娘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她就又笑着转了个圈,腰间的杭家玉牌泛着粼粼月光。
回去后,他爹扭扭捏捏地找他道了个歉。他笑说不敢。
从那以后,他很想再见见那个杭家的小姑娘,于是他盼望着下一个谢春宴。可皇帝却下令禁止女眷赴宴,他便再也没见过她了。
此后他赴宴时仍是待在后花园里,偶碰见几个官家少爷同他搭话,他也不予以理会,就只一个人坐着发呆。
十五岁那年,他有了野心,成为了年少有为的小将军,其实他知道,自己孤独又缺爱,出生在将门世家,从小就要担起保家卫国的责任,于是所有人关注的都是他武艺是否又精湛了,而不是他累不累,同龄的小孩见了他,眼里都会带上点敬畏和恐惧。唯独杭家的那个女孩不会,她会给他递上桂花糕,会告诉他吃甜的可以变开心,会对他笑得真诚灿烂。但这或许只是因为她不认识自己,但那仍足够令他满足,感动。他想带她回家,却终是因为家族世代不和而未敢造次。
他想带她回家,只因她儿时一份温暖令他年少的好感蔓生成爱意,从此爱意成风,吹遍了他苦涩乏味的少年时代。
“了解这么多干什么,回府吧。”奚憬策道。
“哦。”辞风应是,先一步走了出去。
奚小将军征战无数,手却仍是玉白色,手指修长好看,指关节明显。他伸手碰了碰脖颈,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点女孩温热的触感。他又低头浅笑,高高的马尾簇簇晃动。
杭昭被拉回去后就彻底陷入了自闭,她把脑袋埋在膝间,“啊,碎玉,他怎么能骗我,故意看我笑话是吧?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爱高马尾少年了。”
这下好了,自己当着奚小将军的面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被他知道了自己的计划,好糗啊,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碎玉也在一旁叹气,小姐真惨。
一刻钟后,杭昭和杭辞并排站在方桌前,低着头,一声不吭。杭佑站在一旁环着双臂,一脸深沉地盯着他们。杭忠清倒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旁边看热闹。
杭辞抬头:“嘤,爹,冤枉啊!这事与我无关啊!”
杭佑蹙眉:“闭嘴,这种蠢主意也只有你能想……”
杭昭打断杭佑的话:“真是我自己想的主意,与三哥无关。”
杭佑:“岁岁,你!”
杭忠清听了半天,揉揉眉心,“行了,岁岁啊,你当真是为了退婚才这么干的?”
杭昭拼命点头。
“哎呀,可惜了!”杭忠清一拍大腿。话音刚落,他就感到一道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杭昭甚至从她爹的脸上看到了:“若能成功该多好”几个字。
可是爹,已经被发现了……
杭佑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谢春宴当头,皇帝突降旨曰:全体赴宴大臣皆可携家中女眷同往。
携女眷赴宴的规定已被废除八年有余,如今旧规重提,人都道奇怪。
“这有何好奇怪的,不是很好明白吗?”将军府里,陈家四公子登门拜访奚憬策,谈及此事,他满不在乎地翘了二郎腿道。
奚憬策瞪了他一眼,“好好讲话。”
陈家四公子陈新柏与奚家小将军是好友。说来也怪,奚憬策少时不爱与人交流,陈新柏偏不信邪地要与他做朋友,日日登门拜访。奚憬策被他扰得烦了,后来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好兄弟。
“你看啊,皇宫中那些个皇子公主,公主先不说,那皇子们如今在适婚年纪的便只有四皇子了。本来挑选妃子只需看一看画像便成,但这四皇子荒淫无度,皇帝又最宠爱他,那挑妃子必须得是他自己见过且喜欢才行,那唯一能集齐京中女眷的,也就只能是大宴会了,比如:谢春宴。”陈新柏说得口干舌燥,忙捧起茶饮了一口。
“知道的可真多。”奚憬策看着他饮下一杯茶,笑道。
“那是,欸,等下,哪来的一股桂子水味?飘半天了,还怪好闻的。”他左边闻闻,右边闻闻,最后在奚憬策身前停下。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呼小叫道:“这桂子水是女子用的!你不对劲啊兄弟!说,是不是去找你未婚妻了?难怪我今早来找你你却不在,难怪要娶仇人家的女儿还不气,原来如此啊!重色轻友!”
奚憬策嫌弃地推开他,“滚。”
谢春宴是南楚谢春节的国宴,所谓谢春,就是在春末之日感恩春天的赏赐,列百花,陈百菜,自由交敬春果酒。此宴胜在自由轻松,所以历代帝王都对此宴加以重视。
从降旨到开宴不过半旬时间,文武百官要做的事可多了去了,不仅要分发宴帖,还要保证所有来宾的安全。
“泽儿,今年的宴会你可得上点心啊。”位列四妃之首的曹贵妃抚了抚四皇子云清泽的肩,温声道。
曹贵妃只四皇子这么一个儿子,自小便对他宠得不得了。闻陛下有意为儿子择妃,她内心也是激动极了。京中贵女一个个都娇软可人,随便一个都能让她满意。
四皇子却是不屑:“上什么心啊,父皇瞒了所有人让我择妃,那我一宫殿的美人儿怎么办?还不得受正妃欺负。”
云清泽十二岁便有了侍妾,不过没有正妃,侧妃亦无。
“这孩子,尽瞎说。”曹贵妃轻拍了下他的背,嗔怪道。
那京中娇弱弱的小姐们哪知道什么内幕,都在想着该怎么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好在宴会上夺人光彩。
五月底,宴会如约而至。谢春节这日,莫说是皇城,就是坊间集市也是热闹非凡。女人们发间簪着花,小孩子手握春果。今日不用下田耕种,所以连带着男人们脸上也带着笑意。
杭丞相一家天刚亮就乘车出发了,杭昭对宴会无甚大兴趣,况且她脑子里都是那日奚憬策含笑注视她的情景。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日还会遇到他。
刚一下马车,她的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有人唤她:“小昭儿!”
穿着藕荷色长裙,梳着百花髻的宁家小姐笑意盈盈。
见到熟人,杭昭总算心情舒畅了些,她笑道:“琳琳。”
杭家和宁家是世交,杭昭和宁琳琳又是从小玩到大的闺中密友,关系自是极好。若非两家离的远,这两人定会天天粘在一块儿。
恰好此刻宁大人和杭忠清攀谈正欢,几位兄弟挚友也聚在一块儿宁琳琳便携了杭昭的手先一步进宫。
两家来的早,所以此刻宫道上无甚多人,宁琳琳调侃道:“听说你被赐婚了,我可好生羡慕呢!”
“绝交吧,宁琳琳。”杭昭说着,撒手便走。
“欸,我错了。”宁琳琳泡上前保住了她的手臂,“这不是件美事,谁能配得上我们小昭儿呢?”
两个人嬉闹成一团。
不远处,一个人直勾勾地盯着她们,一面又对身边人道:“栓子,那两个是谁家的美人儿?”
“回殿下,柳色大袖衣的是杭家小姐,藕荷色长衫的是宁家小姐。”栓子凭着昨日的画册认人。
“柳色裙的不错。”四皇子道,目光中有一丝贪婪。
栓子一惊,那可是未来的少将军夫人,少将军可是陛下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的人,惹不起,可眼前这位也惹不起。栓子把头埋低,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皇宫也太大了吧!我走不动了。”宁琳琳叹道。到底是金尊玉贵的娇小姐,走了数里路后腿便开始有些酸乏了。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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