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纯云被吓得落荒而逃,跑到最近的小区公园里。
月光洒落细白的软沙,她坐在跷跷板的一边,发热的头脑高速运转,捡起一根树枝在沙子上写写画画,开始罗列她目前遇到的问题。
困扰她最大程度的问题:她现在在的这个世界,还是她原先的世界吗?
如果是,那还好,脱离出古怪的循环,她就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如果不是,她逃得出循环吗?就算逃出来了,她该怎么在这个高危世界活下去?
现实无情地甩了她一巴掌。
她想到,遇见的所有诡异,都是从她过那条马路开始的。
在那之前,她的二十三年人生中,按部就班地过着普通人的平凡生活。平凡地读书,平凡地为进大公司卷生卷死,平凡地喜欢过别的男生。
可以的话,她更希望这里是现实世界。正如她前面所想,是她太过普通而平凡,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些诡异的事件。
“啊!头痛!”
趁四下无人,她捂着脑袋嚎叫,“为什么偏偏是我啊!玩这个游戏的人那么多!这种事不该是天选之子才会遇到的吗──”
她说着,突然卡壳,拿着树枝画起圈圈,“那还是我遇到比较好,现在天选之子流行的都是美强惨,人家肯定比我更惨,大家都这么惨,我还是不要乱诅咒人了……”
自从知道这个世界有咒灵能诅咒人,她就不再乱立flag。
说到flag,她很郁闷。
这个潦草的世界,每次在她觉得获得了上帝的馈赠时,都要给她一巴掌。
惆怅,是今晚的小云。
惆怅,准确说是每一个今晚的小云。
长纯云四十五度角仰望深空,露出她倔强的侧脸。
就在这时,她的手被一只小短手拉了拉。她垂眸望去,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她青蓝色的双眸弯成月牙,稚声稚气地说:“大姐姐,你不要伤心啦,我们来看星星吧!妈妈说今天有六万年一遇的彗星哦!”
长纯云一愣,顺着小女孩指的方向,见到一个温婉的女人回头对她笑了笑。对方手下架着一台天文望远镜,镜头直对一望无际的黑夜。
六万年一遇的……彗星。
她被小女孩牵着走到天文望远镜前方,弯腰,手放到望远镜上面,眼睛透过镜片见到了浩瀚的银河。
“彗星预估时间是在九点来哦。”
小女孩妈妈的声音飘来。
“九点吗?我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啦。”
“为什么呢?你不喜欢看星星了吗?”
“也不是啦,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总之,我现在是求生都很困难的人,星星对我来说太遥远太遥远太遥远了……”
“因为困难,你就要放弃了吗?自古以来,人类一直在仰望星空,触碰星辰是多不可能的事啊,所以人类才会发明天文望远镜吧,它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让人类对星辰触手可及吗?”
闻声,长纯云愣神片刻,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一般,眼睛亮亮的,她刚直起身,想要感谢小女孩妈妈,眼眸触及之处空无一人。世界安静至极,在这时突然起了阵风,她垂眸盯着空气半晌,连她刚才摸着的望远镜也只是一个被人随意丢弃在沙子里的万花筒。
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和风吹的树叶的沙沙声交织。
长纯云抿了抿唇,将发丝别到耳后,鼻尖和眼眶骤然一酸。她咬着唇,想起了菜菜子。
她终于知道了她为什么很羡慕那孩子。
夏油杰对菜菜子的父爱让她羡慕。
她也是在爱里降生的孩子,曾经唯一的家人──她的母亲,就是一名天文摄像师。母亲在她两岁那年就去世了,她留下的遗物只有一堆天文摄像器材和天文望远镜。
母亲死后,她成了遗孤,被亲戚抚养长大。亲戚们虽然拿走了母亲的所有财产,但他们不吝啬地抚养了她长大成人。
亲戚们很惨,他们总是被病魔缠身,才需要母亲的钱去治病。
从小,长纯云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哎哟,云你真是可怜的孩子,孩子还这么小,你妈妈就离开人世了,以后有我们在身边你就不会可怜了,云也不想我们和你分开对不对呀,来,在这里按下你的手印,也可怜可怜你姑父吧,大家都这么的悲惨,以后可要互相依靠啊……”
年幼的她,背叛了妈妈。
母亲留下的天文器材,也一同被亲戚们拿走了。她为了在新家庭里好好生活,没有置喙过这一切。
长大后,靠着自己能赚钱了,她堪堪意识到要将母亲的遗物拿回来,一问亲戚们,得到了那些东西早已被变卖的消息。那个年代,天文设备本就烧钱,可况她母亲拥有的是最顶尖的天文设备。
没办法,她只能溯源寻找那些买家。大学毕业后她没赚多少钱,全拿去买母亲以前的遗物。
即使这样,钱还是不够。她就是在一年前接触乙女游戏,靠帮别人肝游戏刷进度赚钱。导致她几乎将市面上发行的所有乙女游戏都玩了个遍,本就不擅长记人名,也就更不会记纸片人的名字。
半年前,她悲惨的亲戚们又被病魔缠身,向她伸手,拥抱她,说着:“小云你也长大了,找个有钱的男人嫁给他,做个家庭主妇,我们一家人还是要互相依靠啊……”
她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毅然不肯放弃想送她过好日子的亲戚们,日夜颠倒去赚钱,发誓要让亲戚们不再悲惨。她成功了,把亲戚们送到一个有吃有喝的好地方。在那里,他们每天做的工作就是踩踩缝纫机,定期还会做礼拜,吟唱圣歌,神父会带领他们脱离苦海。
亲戚们都去过好日子了,徒留长纯云一个人。
说是一个人,她一点也不孤独寂寞。
偶尔,只是会羡慕一些孩子。
长纯云思忖至此,抬起袖子,轻轻吁出一口气,仿佛一切的苦闷都随着这一刻消散在风里。她看了眼手机时间,设置了一个九点整的闹钟。
然后,她快步朝来时的方向走着。
渐渐地,变成小跑。
最后,她加速跑着,心脏激烈地跳到嗓子眼,风灌进喉咙,席卷她的肺腑,密密麻麻的针刺般的痛被她忽略。
跑快点。
再快点。
说不定夏油杰他们还没走远。
她每次接近他都是抱着想借力活下去的目的,在利用他,欺骗他。
但他是不一样的,不论谎言真相,他是这个世界,她遇到的第一个说要来帮助她的人。
所以──
她想邀请对方一起追一次这场六万年一遇的彗星。
在被夏油杰掐脖,飞到万米高空上,她就知道,他识破了她的谎言。
现在听到男人温和地询问她,长纯云几乎要以为对方是什么人道主义者。
事实恰恰相反。
她费尽心思靠近对方,寻求庇护,想不到这次亲手送她死的反而是他。只是他要杀她,她也做不到去怨怪对方。
毕竟是她欺骗在先。
她也不会因此产生负罪感,她是骗了他,他也在骗她。互相欺骗的非零和博弈里,依旧没有输赢。
万米高空风狂乱如刀刃,嗖嗖地刮过两人脸庞。厚重的浮云叹息,鼓吹风缠绕他们的长发,冰冷的发丝拍在脸上如同冷雨。
轰轰的风声中,倏然响起九点整的闹钟。
──滴、滴、滴……
是彗星来临时。
黑夜无限寂寥,长纯云抬眸望着静谧的紫色深空,深空也在温和地注视她。
这一次,深空在她眼前,触手可及。
她伸手撩起发丝别到耳后,弯起眼眸,见面前的黑发男人耐心望她,她唇角上扬,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我的遗言啊,那就请教主大人和我一起看星星吧。”
男人低笑一声,意味不明,“只是这样么?”
“嗯!只是这样!”
“对了!再飞高点吧教主大人!”
黑发女孩换了个姿势,改成跪坐在龙鳞上,紧紧抓住龙鳞,“我准备好了!飞吧!”
夏油杰淡淡瞥她一眼,屈起大长腿,手肘撑膝,一手托腮,仰眸望着黑夜。
有些无语,他不是来杀她的吗?怎么真跟这个粗神经看起了星星?
更无语的是,他还真这么做了。
下一瞬,他瞳孔微微扩大,耳畔响起女孩因为惊喜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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