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下马——”
沈惜瑞高声尖叫,慌乱间抓住缰绳,紧贴裴延的手,她也无暇顾及,只担心这颗小命。
她声嘶力竭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攥着缰绳的手直冒冷汗。倏然间,骏马长吁,高高扬起前蹄,她向后仰去,但被裴延的胸膛坚固地挡住,温热坚实。
猝然停下,她竟有些不适应,咳嗽得厉害:“怎么突——唔!”
她牙关打颤,话音从牙缝挤出,喉间犯血腥味,尚未说完就被身后人捂住嘴。
裴延倏地凑近,在她耳畔低声道:“安静。”
然后他取出弓箭,小臂结实,阳光勾勒出肌肉轮廓,指节泛白。令沈惜瑞眼睛蓦然睁大,见他将箭对准某处。
挽弓如满月,凝气于腕,刹那间他松了弦。脱弓之箭划破空气,在她边“唰”地一声飞出去,落到树林深处。
原本轻微晃动的草丛,经他一箭,垂死挣扎般地动了动,最终回归平静,仿佛无事发生。
“陛下可是射中了?”沈惜瑞喉咙微微滑动,由于刚才疾驰时吸入大量凉风,眼下嗓子仍然发痛。
裴延默不作声,轻轻嗤笑了一声,包含讥讽,仿佛在诘问她,未免太低估他了。
他侧身跳下马背,动作干净利索,游刃有余地牵着马往前靠,然后拾起被箭矢射中后腿的白兔。
玄甲将军犬吠不止,裴延揪着兔子耳朵,悬在空中,他冷声道:“最简单的兔子。”
沈惜瑞坐在马鞍上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任裴延一步步走来,兔子眼睛殷红,比后腿的血还艳,她看了有些于心不忍。
思索了一番措辞后,她焦急道:“此兔这般小,留着价值也不大,不若放了它。”
裴延顿住脚,目光下移至手里的肥兔,既没拒绝,也没放手。
“就当是臣妾求你了!”兔子的颤抖,她都看在眼里,眉头紧锁,语气恳切。
但裴延仍缄默不言,仿佛压根儿没思量过她的话。
沈惜瑞没想过当世人敬仰的大好人,但也并不会因善小而不为。倘若她没看到兔子的垂死挣扎便罢了,可她两只眼见得真真切切。
说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心已定,便笨拙又认真地从马鞍上爬下来。
然而她对驭马一无所知,马儿稍稍一动,她犹豫了一瞬,又加上膝盖有伤,便踩了空,朝后仰去。
她心道这下完了,刚才还求裴延救兔子,眼下怕是要先来救下她了!
一个时辰前摔了正面,现在又要摔背面。
倒也不必如此雨露均沾……
短短一瞬,她还在心中嘀咕着,结果料想中的痛感并未到来,反而是陷入熟悉的漩涡中——裴延有力的胳膊圈住她的腰,往里一卷,将她带入怀中。
而他手里的那只兔子,掉在草下的软泥中。
闻到了他身上的清香,沈惜瑞的脸又恰巧埋在他胸膛前,她呼吸紊乱,心跳扑通作响。
他的衣料蹭过她的鼻尖与嘴唇,丝绸顺滑,金丝纹凹凸有致,像一个粗糙的吻。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轻薄朕。”
头顶传来他闷闷不乐的声音,语调拖得很长。沈惜瑞顿感局促,同时发现横在她腰间的手不见了,她才垂着头退了两步。
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刚入偏殿,她见裴延像个白面书生,便大胆地模仿起日记里的自己,踮脚吻他的唇角。
可如今与他相处了几日,点点滴滴积在心里,她逐渐意识到日记里所说的“身份悬殊”。
她越发清晰地明白,裴延是皇帝,他的意图即江山的意图。
她不该惹也不能惹。
于是她红着脸,不敢抬眼瞧裴延,仿佛很忙似的,慢慢蹲在中箭的兔子边,为它拔去箭头,用手帕简单地包扎。
打算放它归于山林,还它自由。
兔子顿在原地,沈惜瑞误以为它同玄甲将军一样舍不得她,便再次伸手摸了摸它洁白的毛发。
然而,兔子趁机回头咬了她的手指,然后一溜烟儿似的在草里蹿走,无影无踪。
沈惜瑞小声地“嘶”了一下,看着食指的小口子,溢出血珠。
“小善如大恶,好心泛滥即此下场。”
在她身后的裴延轻嗤道,接着对饿了许久的玄甲将军点点头,玄甲将军则四肢训练有素地往那只带伤的兔子追赶。
沈惜瑞埋头挤食指的血,声音却很平静,毫无波澜,甚至有些笑意道:“兔子受惊咬人,亦在情理之中,无需挂怀。”
即便明月照沟渠,她又怎忍心苛责明月呢?
裴延未曾想她的尾音带笑,当即察觉到心底有丝异样,几度欲言又止,然后冷嘲热讽道:“太蠢,一天到晚净在受伤。”
“好没道理,臣妾受伤了陛下心痛都来不及,怎还责怪于臣妾?”
“……”裴延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不及心痛,咬的又不是他。
沈惜瑞眯了眯眼,眼神带着几丝狡猾,偷偷瞄了裴延一眼,发现他也在盯她,视线相撞,她仓皇撇开眼。
裴延按着眉心:“说。”
“今日受伤,一则因陛下的犬,二则因陛下射中了兔子……”说到后面,字音黏稠,卧在唇中,她只敢轻声哼两句,不敢呛声。
然而小小的猜测,都被裴延敏锐捕捉到了,并且猜中她那点儿全写在眼里的小心思:“你是在,怪朕?”
他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望着她心虚多动的背影。
“有吗?”沈惜瑞专心致志地挤血,装作一切都未发生过,“没有吧。”
“行。”
仅此一字,叫人琢磨不清或喜或怒,她又不敢看他,只得继续蹲在地上挤弄手指。
裴延朝她走来,她竖着耳朵,心感不妙——
果然,裴延微微弯腰,宽厚的大手托住她的腋下,将她举起放回马鞍,一气呵成,都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裴延都未正眼瞧她,只扯来她的手指,用力一挤,瘀血涌出,沈惜瑞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
“疼啊!”
“总比你耽搁时间强。”
“臣妾不是磨蹭,是——”她蓦然住口。
可裴延确实来了兴致,凑到她身前,双手撑在马背上,嘴角轻勾:“那因为什么?”
沈惜瑞哑口无言。
“害怕朕?”
沈惜瑞神游天外中,点了两下头后,又开始摇头。
正值气氛凝固,烈阳烤得她眼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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