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走江湖比我有经验的多,他判断出江南不可久留,带着我们十几个人换了衣服,毫不耽搁,一路骑马出城,等到了郊外密林中,才遣走身边的弟子做事,把我单独留了下来。
“那群王八蛋把你怎么样了?”身边没了人,师父也就不装了,立刻扣住我的手腕,查看身体情况,很快,他的脸色就一片青白,“林琦老匹夫!”
就算林琦已经死了,我觉得师父都有点想去鞭尸,对,他做的出来。
“神医王不救给我开了药,已经在愈合了,调养一段时间应该无碍。”我出言安抚男妈妈的暴躁,那个瓷瓶里还有十几颗药丸呢,方子我也背出来了。
师父颔首,却没有松开我的命门,他抬眸沉声道:“刚才你和那个小丫头片子眉来眼去了半天,真当我老了眼瞎吗?”
我:……
虽然命门被捏在别人手里,可我却半点不带怕的,老老实实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也说了裴笑要带我回蜀山当小道士的打算。
“蜀山派,”师父沉吟片刻,又变脸骂道:“哼,裴笑老贼!”
这个语气很可疑啊,你们两个是不是认识,师父?
“师父,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跟着您。”我认真道,话还没说完,就被师父瞪了一眼,骂道:“胡说八道,一会儿你就骑马回去。裴笑这只老狐狸虽然诡计多端,但应允过的事情,从不更改。他说会护着你,就不会让人越过蜀山派伤了你。”
“可是……”
“你我师徒多年,你能不知道,我难道是真对那个疯子死心塌地吗?”别开玩笑了,摸鱼佬不喜欢闹事,纯粹是因为风险大而且太累,才不是是因为对老板有多忠诚。
“萨宁,你不了解回雪心法,也不了解云中山。别看傅沉如今大权在握,可那疯子没那么容易死,我不让三十六舵轻举妄动,也是因为局势未明,想先走一步看一步,可偏偏圣女竟然是老教主的女儿,唉。”
作为比我经验丰富多了的老咸鱼,我师父自然有一套完美的摸鱼经验,越是这种紧急时刻,他对站/队这事就越谨慎。他当年亲眼见证过万老教主“狼性文化”的腥风血雨,也见过云中山是如何屠戮万氏妻儿和老教主嫡系。
鲜血染红了后山的枫叶,惨白的骸骨在三尺之下布满污泥,执掌武林神功“回雪心法”的魔教教主哪有那么容易弄死。
“当年,云教主能杀了万教主,一方面是因为后者年岁已高,另一方面则是他本身就是老教主的大弟子,同样修炼回雪心法,且天赋绝伦。”
“但傅沉也不是什么愣头青,他既然敢下手,显然是有了对付回雪心法的底牌。我现在远离总坛,那里的情况我也说不好……”师父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叹息道,“这个时候,无论是支持云中山,还是支持傅沉,都有极大的风险,说到底,我们不过是听命行事的刀子罢了,何苦掺和这种事情。”
师父语重心长地教导:“但现在圣女把三十六舵弟子差不多都带走了,就容不得我们再中立下去。傅沉赢了也便罢了,若是云中山胜了,知道我如此轻易丢了手下人马,哪怕我并未背叛,也会被杀死。”
废物和叛徒一样都是没有价值的存在。
“如今裴笑愿意护住你,你就跟着去吧,云中山再如何疯癫,也不至于去蜀山派挑衅。”
我默然半晌,轻声问道:“若我明着投靠蜀山派,师父你该如何向教主交代?”
这个疯子最喜欢的就是连坐了。
“为师我自有办法,做了那么多年右护法,我和一般弟子毕竟不同。我这就带人回魔教总坛,不过路上会尽量拖延脚程,若傅沉赢了,我能说服他,若云中山赢了,我还有另一套说辞,”我那秃头师父眯眼笑了起来,“怎么,你这混小子看不起为师?觉得为师不行?”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我连忙点头哄这老小儿:“行行行,师父你最行。”
“少在那里敷衍我!”他毫不客气地轻踹了我一脚。
“可是,”我正色道,“你才是我师父,要是去了蜀山派,岂不显得我欺师灭祖?”古人重视传承,若是徒弟跟了别的门派,那就是莫大的耻辱和背叛。
“怎么,你去了蜀山,心里就不认我这个师父了?你要敢点头,我现在就弄死你!”秃头和善且微笑着看我。
可我依旧没有松口,无论师父怎么告诉我,他很行很有办法,但我依旧能听出这个计划中的风险,云中山从不是好脾气的人,你无法揣测预计一个疯子的行为模式。
看着我垂眸不言语的固执模样,师父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他毕竟是笑面罗刹,笑面是修饰,罗刹才是本质,当下怒骂道:“而今你翅膀硬了,倒敢和我犟?看来是小时候,我教训得不够狠。你脑子莫不是被驴踢了,如若教主真要计较,我身边多一个你,又有什么用?”
“我们师徒两个一起死有什么好处?是老子多个陪葬品,是黄泉路上多个伴,还是你的骨头埋在我的下面,给我当个垫子?”
你看看咱这师父,多么会用比喻,多么妙语连珠啊!(并没有)
看我还是不说话,他被噎了一下,随机是仿若叹息的一声轻语,随着风声飘入我的耳中:“萨宁,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徒弟啊。”
他一生作恶多端,男女老少,杀的人不计其数,连丁遥自己都觉得,自己怕是不得善终。将来不是被武林正道围起来寻仇,就是老了没用了后被那个疯子顺手捏死,等到了幽冥地府,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的命。
若他死了,整个武林还能记得给他这孤魂野鬼烧几张纸的,也就是自己这个小徒儿了,怎么能让这小兔崽子死在自己前头呢?
“我还等着,你给我捧灵摔盆……”
事实证明,我,是拗不过那个秃头的,因为秃头是强者的象征,而我的头发太浓密了。好吧,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反抗成功过,比如这条老咸鱼当年为了让我少吃糖免得牙疼,做出了把蛊虫放在糖果里,让我一咬一口虫卵的骚操作,我肯定骚不过他。
趁着那十几个弟子没有回来,师父就把我轰走了。临走之前,我忍不住回头望向那个熟悉的身影,回忆着脑海中的这个男人是如何一日日变老变秃的,我不知道这一次分别,是否还能再见?我无法违背他赶我走的决定,但至少,我还能再给他磕一个头。
我从马背上下来,跪在了扬起的尘土中,深深叩首。
跪一人为师,生死恩怨皆无关。
师父,徒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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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精打采地骑马往回走,还未到城门口,就看到了一匹枣红骏马上穿着道服的修长身影。
于道子?
我驱使着自己的马快跑两步,凑近了再看,果然是道长,而且观其神色,好像正是在等我。
“道长。”我喊了一声。
“萨宁。”他颔首,平静道,“师弟让我直接带着你回蜀山。”
……狗子还真就吃准我会回来吗?那他未免也太自信了点,但现在转头就跑表示不屑,会不会太对不起于道子了?
“林府情况如何?”我顿了片刻后问道。
于道子也不隐瞒,告诉我等魔教人马撤退后,留在林府的掌门商议,趁着魔教内/乱之时,攻上总坛,将他们一网打尽。而牵头的是裴笑和空见大师,出谋划策的自然是任东来本人,因为出身名门又立下大功,他俨然成了正道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
连于道子这个不久前砍了羽衣楼满门的师兄,都被任东来的名气压了下去。羽衣楼和魔教相比算个屁!况且,任东来这回出的风头,可是在整个正道武林掌门前面。
他不出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就能让困住林府的三十六舵魔教弟子自行退去……至少看着还挺唬人的。
“他们现在出发去剿灭魔教了?”我又问。
于道子摇头:“没有,我走的时候,还听到他们在讨论,怎么安排之后赶来的各门派弟子,物资如何调配,怎么找到足够的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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