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昱城，大祈西部最繁华的城镇。
应曈轻车熟路地拿出伪造的官凭路引，假扮成不起眼的猎户，排队进城。
她当然可以用匿影再改头换面一番，只是作为影子的生活过得实在太久，她不想再遮遮掩掩了。
不出意外，这个城镇她以后会常来，还是有一个固定身份为好。
入城的队伍十分漫长，这是意料之中的。即将开战，城门口的岗哨多了一倍不止。
应曈适时地演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任由兵士将她带来的皮毛与山货药草翻得乱七八糟。
她“肉疼”地掏出一小粒碎银子偷偷塞给那只渡鸦守卫。
兽世大多数地方都还在以物易物，一粒碎银子已经算是稀罕东西，渡鸦守卫眯着眼辨认了半天，确认是真的银子，这才放行。
再不复记忆中热闹喧嚣的样子，城中的氛围十分压抑。
本应人声鼎沸的主街处处门户紧闭，战争尚未真正开始，其阴霾已经笼罩了这座城。
当下最热闹的地方就在城门前，征兵的告示贴在最显眼的地方，连浆糊都没有干透，围了一圈兽人在那里。
大祈没有抓壮丁的陋俗，盖因兽世极度尚武，以战死沙场为最高荣耀。
“你爹已经走了，你也要去，你这是要为娘的命吗。”健壮的虎族妇人含泪拽着她的孩子，拖着一条白色老虎尾巴的少年不耐烦道：“娘，爹寸功为立就战死，我不一样，我是令君，我比我爹强多了！”
“你！”妇人气急，“你爹是为国而死！”
“他连个诰命都没给你挣回来！”
“小鬼。来跟我过几招。”一旁的兵士见怪不怪，这样的场景每到征兵时都屡见不鲜，乐道。
兽人孕育不易，对幼崽很是珍惜。不到最极端的环境，没有人会有意伤害幼崽，更不会放任幼崽上战场。
小白虎张牙舞爪地扑上前，兵士单手格挡，竟是被逼得退了半步。她认真了几分，露出了黑豹的爪子。
从古到今的人恐怕没有不爱凑热闹的，应曈不知不觉便人群裹住，围在一起看黑豹兵士与小白虎过招。
小白虎能看出是习过武的，可惜拳脚稚嫩不得章法，很快便落了下风。他眼睛一转，干脆化为兽形，那位豹族军士见状一笑，也化为了兽形，这下彻底成了猛兽打架，看得应曈直摇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豹族军士便揪住了小老虎命运的后颈皮，将它拎了起来。她笑着拨弄了两下粉色的虎爪，说到：“回去多吃几年饭吧小鬼，战场上还用不到你们呢。”
“我不服！”小白虎嗷呜一声咬向她的手，咬了个空：“你也是令君，我才刚觉醒，令君能力还不熟练！”
“可你的敌人绝不会管你熟不熟练。”军士收起笑意，正色道，“在战场上，哪怕是你这样的小崽子，我也绝不会留情。”
她松开手，小白虎立刻退出去半步，仍是一脸不忿的冲她龇牙。
“我叫包捷，你什么时候能赢过我，再说上战场的话。”
“你不用令君能力，我现在就能赢过你！”小崽子铁了心要强到底，梗着脖子不依不饶地嚷道。
包捷皱眉，她擅长的是潜行刺杀以及探听情报，并不擅长正面近身搏斗。虎族先天的种族优势已经十分大，这个小崽子的令君能力还跟力量有关，自己不用能力还真未必能赢。
还是托大了。
“不敢了吧？一个雌性逞什么强，我今天就要应征入伍！”
应曈挑眉，放下身后的大背篓，从人群中走出：“小朋友，这样吧，不用再劳烦这位将士出手。我不是令君，只是过路的猎户。若是连我都胜不过，你便乖乖随你
母亲回家可好？”
她的匿影可以将本体和令君能力都藏得严严实实，收拾这样的小崽子哪用得上能力。
不用就等于没有，没毛病。
“你又是谁？一只麻雀来凑什么热闹，我本来就不屑与雌性过招，要是没收住力气伤了你娘亲又要——”
“你是不敢了？”应曈不等他啰嗦完，将小崽子的话还给了他。
“多谢你，不过这孩子确实有些神力，还是我来。”包捷拉住应曈，低声劝道。
“生死不论，如何？”应曈拍拍黑豹的大爪子示意无事，只看着小白虎：“我虚长你这些岁数，让你三招，再让你一只手。”
“少看不起人了！”
小白虎气急，一个挺身就朝应曈扑了过来。
“初次交手，下盘空虚是大忌。”
一招。
应曈背着一只手，滑步后撤，单手抬掌精准接住老虎的前爪，挥开一片叶子般挥开了敦实的一只虎。随即用那只举重若轻的手冲摔在地上的老虎勾了勾：“再来。”
小虎差点吃了个嘴啃泥，他认真了几分，不再试图用体型压人，顷刻化人，脚踏实地正面攻过来。
两招。
应曈轻松侧身避过，一指点在他的手臂上：“力度松散，练功不勤。”
两招已过，白虎谨慎许多。他不傻，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这让着他的第三招是最后的机会。
电光石火间，它用尾巴甩起一大块尘土直冲应曈面门而来，虎爪紧随其后袭来。
“打不过就玩阴的啊！”引来围观群众的一片嘘声。
应曈倒是一笑，这小子不笨，只是太狂妄了些，她拂袖挥开沙尘，抬掌——
拼尽浑身力量的一拳被稳稳接住。
“三招已过，小心了。”
应曈象征性地一言，随即将白虎甩在地上。没有给它丝毫反应的时间，拳风接踵而至，重重砸下——
一阵烟尘泛起，白虎脑袋边的砖石地面被砸得四分五裂。
白虎在那一刻觉得自己要死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对死亡的威胁。那一刻他脑子都是空的，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一双毫无情绪的眼。
无喜无悲，只是平静，仿佛他的生命渺小到不值一提。
四周在一瞬间静得可怕，又爆发出激烈的喝彩声。
兽人比武，应下挑战后生死不论，胜者会得到所有人的尊敬。
“鑫儿！”
虎族妇人飞快上前，捞起儿子搂紧怀里，心有余悸地退到一边，按着儿子向包捷和应曈深深行礼：
“多谢二位替我教训这小瘪犊子，是我管教不严，多有冒犯，还请二位宽恕则个。”
看那虎族妇人的穿着，在此地算得上非富即贵，向包捷和应曈道歉恐怕都算得上纡尊降贵。
应曈抬手一礼算是应答，拎起背篓摸出又一粒碎银子递给包捷：“砸碎了地砖，这个应该够了。”
这年月做地砖全靠切割打磨石料，费时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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