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鼎盛时,骊珠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惊动了三郡的官员。
各地纷纷张贴告示搜罗名医送往温陵替骊珠轮番看诊。
“……公主这是积劳成疾,忧虑过深,再加上暑热侵袭,这才大病一场。”
伊陵郡推举来的华医师捋了捋白须。
“病倒是不难治开些安神助眠的汤药,调养一段时日自会痊愈,不过,公主缠绵病榻十日,想必是没有遵医嘱的,对吗?”
玄英冷着脸:
“那些汤药全被公主拿去浇花了,我等说话,公主是不肯听的还请华医师晓以利害规劝公主一二吧。”
从前她还嫌裴将军晚上总是折腾公主,一晚上少时叫两次水多时三四次都有担心公主的身板受不住。
没想到裴将军不在,没人管着公主,她反而把自己折腾病了。
华医师目光慈祥地看向榻上公主。
骊珠病了快半个月人消瘦了一圈娇憨面庞显出了薄而利的轮廓有了几分二十多岁时的成熟。
只是被玄英数落时神色仍带着些孩子气。
“……喝了那些汤药一整日都昏昏欲睡怎么有精神做事?现在至少我脑子是清醒的。”
骊珠捏着被沿,小声嘟囔。
原以为这位华医师会和其他医师一样束手无策没想到他听完骊珠的话只微笑道:
“三郡百姓都指望着公主公主的确不能整日昏昏欲睡但张弛有度方是长寿之道——这样公主只需随草民做一件事
公主府内众人皆奇。
早听闻这位华医师是伊陵郡有名的神医可不喝药怎么治病?难不成不是神医是神仙?
头三日这位华医师给骊珠施针退热。
第四日开始他告诉骊珠让他每日早晚抽出两刻时间与他在府内花园练武。
骊珠讶异:“华医师还会武?”
华医师银发矍铄笑眯眯道:“医师最该善武若病人不讲道理草民也只好略懂拳脚了。”
园子里的女婢们咯咯笑了起来。
“可我也略懂一些拳脚”骊珠上下打量年逾七十的华医师“即便是木剑也恐伤到医师。”
华医师:“无妨公主只管一试。”
骊珠看着华医师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道试试就试试可别说她欺负老头。
前世她好歹也跟着女武师和裴照野学了两年……
砰——!
骊珠虎口一震大为震撼地看着架在自己脖颈上的木剑。
七十岁的华医师:“不错公主有几分基础杀敌差一点力道但强身健体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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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骊珠不信邪这次认真起来玄英微微讶异地看着木剑在半空中翻了个利落的剑花。
——这次连手里的剑都被挑飞了。
骊珠张大嘴。
华医师:“这套剑术就不行了实战不成健体也不够是街头艺人爱耍的叫花剑舞着好看使的公主与其学这个还不如学草民自创的一套剑术既能御敌又能强身。”
骊珠点点头然后转头回去就给裴照野写信:
【今日于公主府外见一犬观其与汝别无二致。】
他真是一条狗啊!
前世竟然教她什么叫花剑!
难怪不让她学给女武师瞧只能跟他用这个对招每次还都故意装做招架不住被她打败的样子——
竟如此戏弄她真可恶!
数日后收到裴照野的回信开头第一个字便是:
【汪?】
“……”
骊珠悄悄将这份见不得人的家书收了起来。
另一封军报就光明正大多了。
秋分裴照野率十万赤骊军连夺洛北八郡势如破竹薛允麾下诸将皆不能挡。
且裴照野铁血治军占城后不**不掳掠第一时间以恢复耕种生产。
所到之处百姓闻讯而喜有六县官员甚至主动投降百姓纷纷开城相迎。
鼎盛时手握二十四郡的薛允如今只剩三郡。
属官们从公主府离开时俱是红光满面。
“……裴将军真如将星下凡覃逐云转世一般简直用兵如神啊!”
“有此大将哪怕来日迎战覃戎也不必畏惧。”
“何止我看怕是要长江后浪推前浪了……”
众人拾级而下走在后头的几位属官奉承着覃珣:
“前方战事捷报频频
“正是若非覃家鼎力相助饶是裴将军再治军严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又岂能做到与百姓相安无事?”
覃珣只微笑以对没有回应。
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薛氏落败已成定局接下来裴照野迟早会和覃戎对上。
现在明面上二叔仍是奉陛下之意征讨逆贼公主与二叔并无利益冲突。
可一旦薛允身死胜负既定父亲和二叔会做出何种抉择?
他们想做第二个薛允吗?
覃珣不知道他做不了他们的主。
他只能尽他所能在那一刻来临前拉拢更多的覃氏族人站在公主这边如此才能保全他们。
……
玄英与众属官擦肩而过将这些零星对话听得清楚跨入门内时面上含着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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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
长君问:“玄英姐何时如此高兴?”
玄英看向书案前心无旁骛,面容凝肃的公主。
虽说操心得有点早,但以裴将军的才智威望,换做任何一个君主,都该早做提防,不可令其一家独大。
现在覃珣不吝财帛,倾囊相助,正是为了在公主面前博得一席之地,保全覃氏族人。
裴将军和他身边的人当然不愿见此局面。
可对公主来说,这二人相互牵制,才是为君之道。
还好公主没有因为太偏爱裴将军,而弃覃珣而不用……
玄英将甜汤放在骊珠的案头,扫了一眼她正写给明昭帝的书信——
【我与裴照野夫妻一体,两不相疑,荣辱与共,什么分权制衡,早做防备的话,父皇休要再提!父皇还是多防备覃敬一二吧!】
【另,赤骊军已有剿灭薛氏逆党之力,无需覃戎相助,还请父皇早日下诏,令覃戎止戈罢兵】
玄英:“……”
骊珠一笔一划写得气势汹汹。
父皇都能信任非亲非故的覃敬,她为何不能信任自己的枕边人?
制衡这个,制衡那个。
这还没打几场胜仗,就担心功高震主,想着鸟尽弓藏。
她偏不。
如果裴照野日后真的野心勃勃,要称帝,要推翻沈家的朝廷,让她成了史书上引狼**的雍朝罪人。
只要他能一统北方,驱逐乌桓,她也认了。
谁叫她父皇如此不争气!
还有雒阳那些朝臣,也不中用!
一个个放任薛允纵横两朝,结党无数,害得裴照野每一仗都这么难打!
“……公主,当真是信任裴将军啊。”玄英无奈。
骊珠头也不抬:“谁说的,他处处都把我骗得好惨,我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玄英:……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寒露至,枫叶渐红,天一日比一日冷了起来。
骊珠的身体却再没病过。
全靠华医师每日早晚与她练剑。
武艺虽不能一日千里,却让骊珠不至于久伏案前,睡前耗尽体力,晚上也终于能睡个囫囵觉了。
前线也不断有好消息传回。
“——裴将军陈兵丹昌,已围城两日,丹昌城内屯粮不足,最多半月,薛允必死无疑!”
公主府书房内一片欢欣雀跃。
有人开起了玩笑,说要下注,猜丹昌城能撑几日才会开城投降。
“最多二十日。”
“未必,我猜最多十五日吧?”
“薛允一路屠城无数,缺粮了就拿百姓做粮草,早已民心尽失,如今困于丹昌,只怕不等我们杀进去,城里自会哗变——我猜十日!”
覃珣却注意到公主未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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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
“公主为何事烦忧?”
骊珠微微蹙眉:“睢南邺都,薛家坞堡,到底还是被覃戎抢先一步占下了。”
裴照野征讨薛允之时,覃戎也没闲着。
借着扫荡几个薛允部下的由头,他迅速攻占了几个富庶之地。
既断了薛允粮草,同时也在充实他自己的腰包。
骊珠此刻倒没空计较这些细节。
“而且……薛怀芳自打从清河郡逃亡后,是否就一直没有露面?”
覃珣:“是,裴将军也嘱咐我们探查薛怀芳的下落,他手下虽只有一万人马,但此人狠辣,视人命如草芥,不可不防。”
骊珠虽然在意,却也没有太过担忧。
平宁、清河、伊陵各地,虽然只有三四千驻军,但靠着几家世族支援,城内屯粮充足。
攻城战向来是最难打的,除非敌人有十几万大军,否则靠强攻极难攻下。
但无人料到——
薛怀芳不打算攻城,他要骊珠自己开城。
-
十月中旬,裴照野围丹昌的第八日,薛怀芳派遣使者面见清河公主。
“……少主与薛大都督祖孙情谊深厚,实不忍见曾祖父饿死丹昌,只要公主愿意成全少主一片孝心,少主必不会伤平宁百姓半分。”
骊珠端坐上首,面色如常,呼吸却起伏剧烈。
满座属官也并不比骊珠淡定多少。
薛怀芳!
难怪数月不见他踪迹,他竟趁着秋涨,屯兵滦水河道,蓄水数月!
还编出这样的说辞。
什么祖孙情谊深厚,他就是想以水灌平宁来威胁公主,让公主下令召回裴照野,解了丹昌之困!
那使者顿时感觉到满室杀意朝他涌来。
屏退使者后,有人霍然起身:
“薛家本就有屠城之举,即便水灌平宁,他薛家难道在乎这点名声吗?他是想毁公主的名声!他这一淹,天下人只会说公主假仁义,弃百姓于不顾!”
“倘若公主召回裴将军,可解他们丹昌困局;倘若公主弃城而逃,一损公主仁德之名,二可占据平宁,好歹毒的计策!”
“平宁四十多万百姓,绝不能沦陷于公主治下。”
“当下应先准备护送公主,撤离平宁才是。”
众属官七嘴八舌吵成一片,但有一点是所有人的共识。
——裴照野不能再继续攻打丹昌,必须立刻率大军回援。
……
平宁郡外五十里的山坡上。
“……仲卿真的认为,那个清河公主会两者都不选,而提出与我当面会谈?这不是找死吗?”
薛怀芳咬了一口香瓜,慢悠悠地问身旁谋士。
谋士笑了笑,只问:
“若是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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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此局,当作何解?
“废话,自然是立刻弃城,再寻良机以报此仇。
河道决堤可不是开玩笑的。
兵来还有将挡,水来可没有土掩,洪水过处,只有一片死亡和瘟疫而已。
“这是少主的想法,谋士道,“对于这些自诩良善有原则的人,他们自有一套行事准则。
薛怀芳冷笑。
“什么行事准则?你不**人来杀你,乱世争霸哪有不**的?一郡百姓而已,这天下四十九郡,岂能因小失大?
“难怪人人都说那个清河公主窝囊,她要是真不肯弃这一郡百姓,任凭我以此拿捏她,不仅窝囊,还是个蠢货。
谋士瞥了他一眼,垂下头。
乱世中有两种人最可怕。
一种是头脑清醒的杀神,另一种是有实力兼济天下的菩萨。
还有一种人最好对付。
自视甚高,看天下人皆不如他清醒高明,实际做事却一塌糊涂的蠢材。
但愿他跟随的这位少主是无往不利的杀神,而非蠢材。
……
圆月高悬,平宁郡一片皎洁月色。
温陵公主府内。
“走!当然要走!就算我此刻将裴照野召回,薛怀芳这种人又有没有信用可言,丹昌之围一解,他还是毁堤灌城怎么办?
坐在左侧的谢稽平静颔首,道:
“确如公主所言,平宁郡不可留,公主应该弃城,撤至清河郡或伊陵郡。
骊珠惊愕地张大嘴。
“您不劝劝我吗?
谢稽望向她,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会劝公主轻徭薄赋,与民生息,但无法劝公主留下来与平宁郡共存亡,天下四十九郡,还有四十八郡等着公主去救,公主岂能止步于此?
内室一片静默,博山炉飘出悠悠香雾。
骊珠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说……还有四十八郡等着她。
这句话中所包含的期许,已经昭然若揭。
“……那您呢?骊珠问。
谢稽没说留,也没说走,他望着窗棂的方向道:
“问天。
什么意思?
“我这几日夜观星象,两日内恐有流星将至,以分野之术断之,应该会落在平宁郡附近,如果天降巨石,将薛怀芳的军队砸死,平宁郡危机可解,走不走就无从谈起了。
骊珠:“……
那看来是死也要死在平宁郡了。
书房内,属官们正商议撤去清河郡的事宜。
这些琐事不需要骊珠操心,她被华医师催促回房休息。
失魂落魄的骊珠出了书房。
然而,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却已不知不觉地走上公主府内最高的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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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远眺而去,城内灯火屋宇尽收眼底。
“……公主。”
玄英在身后唤了她一声。
“不是还要给裴将军写信,召他回来吗,天这么冷,快回去吧。”
骊珠回过神来。
“哦哦。”
应了两声,她又回过头问玄英:“玄英,你想回清河吗?”
玄英怔了一下,摇摇头:
“我随宓姜娘娘离开时还太小,对家乡的记忆早已模糊……但如果能回宓姜娘娘长大的地方看看,我是想的。”
清河是骊珠的封邑。
也是先皇后宓姜的故乡。
“我也想,我还从没去过清河呢。”
月光如霜,照在望楼的台阶上,骊珠一步步拾级而下。
她低头道:
“这个时候要去退去清河,感觉就像……就像我娘在等我回去一样。”
裴照野寄给她的家书里说,清河的风光很好,她父皇给了她一块好地方。
玄英心念微动,忽而有种异样的预感,她望着公主的背影道:
“宓姜娘娘一定希望,公主能平安回去。”
骊珠又跳下一级台阶。
忽而抬起头,她望着头顶不见星光的苍穹道:
“诶,要是天上真能掉下一块陨石,砸死他们就好了。”
-
次日,给赤骊军的召命发往丹昌。
使者回到了薛怀芳的大营中。
使者:“清河公主说,三日后辰时,温陵城外五十里处,想与少主面谈详谈,只要少主能放弃水灌平宁,任何条件都可以谈。”
“好!”
薛怀芳大喜。
他本就不想水灌平宁——倒不是怕人言可畏。
此计解丹昌之困才是最要紧的,其次是夺下平宁郡。
真要是水灌城池,人口、财帛、粮草全都冲毁,他夺来一座空城有什么用?
他料清河公主也未必不知这一点。
但她仍然愿意冒险出城,与他会见,只能说,此计为阳谋,愿者上钩。
她自愿要做个大义凛然的蠢货,也就别怪他让她有来无回了。
末了,薛怀芳还问那使者:
“听闻清河公主国色天香,乃当世罕见的美人,不知是真是假?”
使者答:“千真万确。”
薛怀芳大悦。
如此一箭双雕,城池美人皆在他手,谁说薛氏不能起死回生?
胜利在望,这三日对薛怀芳而言简直度日如年,只好连日笙歌,以消磨时间。
却不料帐外,开始流言纷纭。
“……那个童谣,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童谣?”
“‘龙颌珠,火流星,逢水动,天诛之’——听说是大巫所卜的谶言,连附近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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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孩子都会唱。
“龙颌珠……逢水动,天诛之……说的该不会是咱们河道蓄水这件事吧?
大营不远处,一块被数十条绳索紧缚的巨石堵塞河道,激起江水滔滔。
远远望去,可不就像一条水龙颌下的龙珠吗?
“说什么呢!
屯长的呵斥声响起:“谁在说这些扰乱军心的话!找死!
这些兵卒本就是薛家拉来的壮丁,为了混口吃的才跟着打仗。
第一次上战场,见了血肉横飞,成宿成宿睡不着,如今却要干这种一口气灭掉数十万百姓的缺德事,怎能不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谋士将这件事告知薛怀芳,他只微微拢眉:
“一群愚昧蠢货,这种话也信,怪不得只能做一辈子马前卒——挑几只猴杀给他们瞧,自然知道闭嘴,这种小事也要我来吩咐?
“可是……
笙歌再起,盖过了谋士未尽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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