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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小说:

骊珠

作者:

松庭

分类:

古典言情

耳边热息吹得他晕头转向,她的声音在耳畔,梦话似的不真切。

好一会儿,裴照野才明白她说了什么。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这个雒阳来的小公主有种迂腐天真的书生气。

但偶尔,比如在这种时刻,他又疑心她之前那些良善不知世事都是装的。

否则她怎能仅凭三言两语,就一路所向披靡地往他心里钻?

简直挡也挡不住,拦也不知如何拦。

“……这能一样吗,小公主,你可不是自己走到这儿的,你是被人强拧下来的香瓜,滑不留手,一路乱滚,最后才滚到我这条道上。”

背上的分量很轻。

然而裴照野看着前路,稳健的脚步却莫名放慢,每一步都迈得郑重其事。

“这不叫汇合,这叫山水有相逢,逢过了,山不转水转,虞山还在这儿,燕水却会浩浩荡荡,绕山而过,一去便不回头。”

之前以为她是雒阳来的宗室女时,他便不想招惹麻烦。

如今知道她是明昭帝最宠爱的清河公主,更知留不住她。

在红叶寨时说的那些话,什么答应他的求娶,以后跟他一起养狸奴,他只当是小姑娘的一时兴起。

有些话,话说出来的那一瞬间是真的就够了,未必非得实现。

然而背后的少女却仿佛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谁说的?”

骊珠语调轻松道:

“《论横》有言,‘雨从地上,不从天下,见雨从上集,则谓从天下矣,其实地上也’——燕水怎么就奔流不回头了?人间落一场雨,照样又在虞山相逢。”

裴照野听见她笑。

她道:“都叫你多读点书了。”

她读的那是什么歪门邪道。

裴照野瞥了一眼头顶。

天王老子来了,雨也得归庙里的龙王管。

从三门走到膳房门外,裴照野才将她放下来,骊珠有些意外。

裴照野一边挽袖子一边道:

“裴家这膳夫十几年了还是老一套,那几个菜没什么好吃的。”

“你要亲自下厨呀?”

他从膳房里端了叠糕点给她垫肚子,回头却见她用一种格外怀念的目光望着他。

怀念?

他下个厨,她怀念什么?

“有什么想吃的?”

骊珠接过糕点,抿唇笑道:“是你做的都可以。”

裴照野盯着她。

从哪儿学的,嘴这么甜?

自从前世裴照野死后,她已许多年没尝过他做的膳食。

趁他下厨的功夫,骊珠也没闲着,她让人将昨夜没看完的册子搬过来,在这里继续看。

“……公主可是在疑惑,为何这位施照

你的朋友正在书荒,快去帮帮他吧

施大人明昭十四年还是督邮,明昭十六年就变成县君了?

骊珠抬起头,这才发现顾秉安不知何时也来了。

见骊珠看过来,他刚要恭敬见礼,就被骊珠拦下。

“你说,为什么?

顾秉安微笑:“因为咱们这儿有两位施照。

骊珠恍然,又拿着册子问他:

“这上面记载,明昭十五年,这位施照大人贪了五成的河堤款,我依稀记得明昭十六年各地洪灾不断,灾民无数,光是为了赈灾,朝廷就花了四十万钱,还有两百石粮,但我印象中,需要赈灾的几个郡县里,却没有伊陵郡,这是为何?

修河堤的钱被贪了,遇上发大水却没有灾民,这倒是奇事。

听了这番话,顾秉安的神情有显而易见的意外。

“四五年前的事,公主竟记得这样清楚?

长君插话:“莫说四五年,就算是十四五年前,只要公主看过的文书卷宗,都是十行俱下,过目不忘。

顾秉安抬眸飞快的瞧了骊珠一眼。

他幼时在乡学开蒙,曾见同窗之中不知何日开始,多出了几个女娃。

一问才知,那年明昭帝特许清河公主入兰台,由当朝太傅亲自开蒙,上行下效,不少家里宽裕的乡里百姓以此为例,提着束脩,也要送自家女孩进学。

虽然这些女孩,大多也只在乡学待到十岁左右,读过几本《诗经》《开蒙要训》之类的便放回家。

但在当时,民间也是议论纷纷,闹了好一阵风雨。

顾秉安当时还听同窗议论:

公主若想开蒙,找个老师在自己寝殿内随便学学不就行了?

入兰台,拜太傅为师,竟同皇子一个待遇,更古未闻啊。

就连他,当时也无不嫉妒地想:

这么厉害的大才去教一个公主,岂非杀鸡焉用牛刀?

没想到是他见识短了。

四五年前的政务,随便一提便记得如此清楚,这位公主在兰台,学的恐怕并不比那些太学里的学生浅。

“伊陵郡那年,的确有三县河道决堤,受灾百姓上万之众。

“上万?骊珠错愕。

“没错,顾秉安看了一眼那本册子,“公主若再往后翻,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笔记录,是督邮在裴府设宴,款待鹤州刺史的记录。

骊珠立刻翻了翻,果然在后面看到了鹤州刺史的名字。

一州刺史,赴宴和有监察之职的伊陵督邮秘会,**一千金。

“那此事郡内是如何解决的?

“上万的灾民,如何解决?大灾之后,这些百姓家中财帛存粮荡然无存,便只能卖田**活命,田落到豪族手中,良民变成家奴佃农,但豪族也吞不下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如此数量的灾民,于是便有了**——”

顾秉安眸色凝沉,神情间似有隐痛。

骊珠忽而明白了什么,朝膳房里瞥去一眼。

灶火炽烈,年轻匪首立在大火前,神色从容地掂着铁锅。

丹朱在底下替他添柴拉着风箱,不小心火太大,撩到了他一点发尾,裴照野冷睨了她一眼,丹朱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明昭十六年大灾,明昭十七年,虞山建起了红叶寨。”

骊珠收回视线,静静看着他:

“所以,鹤州一带最大的盐枭,就是你们。”

除了贩运私盐,骊珠想不到第二种办法,能在不**的情况下养活这么多的灾民。

闻言,顾秉安终于缓缓抬眼正视眼前的公主。

他拱手行了个大礼:

“当时生死存亡之际,为求生存,实属无奈,在下略读诗书,亦在县内官衙当过几年小吏,明白盐铁官营,实是关乎举国存亡的大计!若得一条生路,我等又岂会做这种刀口舔血的行当?”

骊珠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之前听他言谈,多是温文尔雅的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咬字铿锵,语调决然的模样。

她扶了扶他的胳膊:

“你先起来……”

“公主!”顾秉安却反过来握住骊珠的手臂,“您在红叶寨这些时日,可曾见过红叶寨的山匪打家劫舍?**妇人?”

“那倒是没有……”

“我们虽然落草为寇,却也不是那等欺凌弱小、好逸恶劳的奸贼!其中一腔报国热血无处挥洒的好汉,大有人在!”

骊珠被他抓得怔怔不敢动:

“可是那日在寨内的食舍……”

“红叶寨上下两千余人,还不算虞山依附寨子的三个村子,他们岂能代表所有人?公主若是得空,我安排公主与他们一见,便知我所言非假!”

骊珠支吾道:“可是你们山主……”

“这时候就别管山主了。”

顾秉安话音刚落,就觉得背后悚然一寒,有人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将他整个人凌空提溜到了一边。

裴照野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笑道:

“顾秉安,你想当官想疯了是吧?”

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下,跌坐在地的顾秉安喉间一紧,浑身僵直。

“山主。”

他苦笑:

“纵观历朝历代,岂有家国飘摇,山匪偏安一隅的道理?今日红叶寨兵强马壮,尚可抵挡,二十年之后,三十年之后呢?不论是南雍缓过这口气,还是北越一统天下,我不单是为我一人筹谋,也是为寨子上下所有人纵横谋划啊。”

“一边儿呆着去。”

丹朱端着给他的食案,踢了他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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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留在红叶寨,自去寻你的出路,我反正死也要死在寨子里,绝不被招安。

顾秉安叹了口气。

嘴里念叨着“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他默默端着食案去一边吃了。

骊珠观察着几人神情。

丹朱虽是冷言冷语,却并未真的动怒,裴照野亦是神色平和,显然,这种对话并非第一次出现。

骊珠心念微动。

她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前世裴照野回到裴家,取代病秧子裴胤之,求学入仕,前往雒阳——这一切行动迅速,目标清晰。

那虞山红叶寨呢?

骊珠不知道在她和裴照野成婚前,他有没有回过伊陵郡,但在他们成婚的三年中,除了打仗,他从没离开过雒阳。

而且,就连期间朝廷巡盐剿匪,骊珠亲眼所见,他从没一丝心慈手软。

红叶寨发生了什么?

“……琢磨什么呢?

裴照野的阴影落下,他放下食案,半蹲在她面前。

“不知道你口味,尝尝看。

骊珠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满案菜肴,与前世一般无二,不知为何,她喉间有些酸涩。

裴照野见她神色异样,回头瞧了一眼。

“你跟她说什么了?

顾秉安轻咳一声:“坦白从宽而已……

“公主知道你是个大盐枭了!长君抢话道。

“你个搓鸟——裴照野沉眸,抄起手里的竹著就朝顾秉安飞去。

丹朱倒是无所谓:

“这有什么,迟早要知道的嘛,小公主,你生气了?我也不替我们这些人开脱,贼就是贼,偷的也确实是你家的钱。

骊珠提了一口气。

她倒还挺实诚。

“你要觉得不痛快,那就留下来,狠狠花我们寨子的钱,每日穿金戴银,山珍海味,再狠狠把我们山主当驴一样使唤,给你捶腿洗脚,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骊珠愣愣听着她的话,长睫忽闪忽闪。

“你们想什么美事呢!

长君怒斥。

丹朱指着他:“别吵,再吵把你也留下来当压寨夫人。

小宦官脸色红得滴血。

两人争辩间,骊珠已经吃了几口饭菜,裴照野等着她的评价,她却只是低下头,兔子吃草似的干嚼不吭声。

“不如你们宫里的山珍海味,也不至于难吃得一句评价都半天想不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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