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升一早起来,就有客栈的伙计给他打了水,备给他沐浴更衣。
他用梳子沾了桂花油,将头发梳弄得一丝不苟;又对着铜镜仔细照看,确认每一根头发丝都规规矩矩的。
他如此谨慎,只因这是决定他命运的时刻——今日,他要参加武举的终试。
他下了楼,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满嘴吉祥话:“刘郎君,预祝你高中啊!”
他一一回谢,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心中却止不住地打鼓。
他从十八岁开始参加武举,今年已经快三十了。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日趋下降,若是这回还没有名次,他以后就越发的力不从心了。
他要了一壶桂花茶、一份桂花糕、一碗蟹黄面。如今不是吃蟹的时节,面里就几粒蟹黄,要价高得骇人。而且在武试的当天,这几道菜的价格更是往上翻了一番。
——只因这几道茶点面食,是曾经的天下第一高手、开国元勋蒋遥将军的最爱。蒋将军被太祖尊为武圣,立金身塑像于国教逍遥宗。是以大雍习武之人,皆拜武圣之像,且会在比武日的早晨食用这几样,求个好意头。
“刘兄起得好早!”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右侧传来,刘德升循声望去,见一青年走了过来,于他对面落座。
“王贤弟,你来啦。还没吃早饭吧?”刘德升连忙道,“小二,给我贤弟上一份和我一样的!”
“刘兄不必破费,我不信这个……”
“哎——”刘德升打断了他,“哥哥我请客,你要是推辞,就是不拿我当兄弟。”
王成汝只好谢过。
二人是在客栈里认识的,他们住在隔壁,都是来参加武举的,刘德升又热情得很,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正值盛夏,晨间的微末凉意也被暑气逼退,日头愈发毒了。
举子们列队站在武试场中,晒得脸上发红发烫,汗水很快凝聚成一滴一滴的小水珠,沿着脸边滚落下来。
刘德升闻到他头上桂花油的味道随着热汗一齐散开,他有点头脑发昏,不知是被这味儿熏的,还是晒的,抑或是太过紧张的缘故。
一座看台屹立在侧,分外引人瞩目。那看台是卷棚歇山顶,像是慵懒的美人倚靠其上,山花雕画缠枝牡丹纹样,华贵雍容;四角悬着铜制风铎,清鸣阵阵,似能驱去心间燥热暑意。柱间垂有纱幔,隐约瞥见其后六道人影——二人对坐,四人侍立。
“那是谁?”王成汝问道。
“别看!仔细你的脑袋!那二位是京中最最尊贵的两位贵女,万万冒犯不得的。”刘德升压低了声音,“其中一位是平远侯之女张家娘子,另一位是吏部尚书之女褚家娘子。”
“这是武举终试,她们两名女眷来做什么?”
“那二位喜欢看人打架,看台就是特地为她们搭建的。国公爷亲自找最好的匠人画的图纸,谁敢说一个不字?”
金鸣鼓响,武试宣告开始,那看台上的纱幔亦被侍女一左一右挑起。
外头挥汗如雨,台上却是一室清凉。座侧放着冰鉴,果子、饮子早冰好了,盛于一套冰裂纹青瓷具中,搁在二位贵女手边的矮几上。侍女们挥动着孔雀翎宫扇,将缕缕凉气送至她们颊边。
褚笑眉碗中的荔枝冰乳酪已下去了大半,青简忙伸手夺走了:“娘子不能再吃了,郎君交代过,您每日食凉不可超过两碗。”
到嘴边的甜乳酪在眼皮子底下飞走了,褚笑眉蹙眉瞠目,敢怒不敢言。
张菁拈着鎏金银签,叉起一颗剥好皮的冰葡萄,有意在她眼前晃了晃,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冰冰凉凉的,吃起来真解暑。可惜某人被她阿弟管得服服帖帖的,享不了此等口福喽——”
褚笑眉白她一眼,斜过身子望向武试场,眼不见为净。她抬了抬下巴,指向即将上场的刘德升和王成汝:“看见那两个相邻站着、穿缁衣和蓝衫的人了吗?赌一把,他俩谁的名次更高。”
“赌什么?”
“若你输了,这些解暑的饮食你今日不许再吃,省得你馋我。”
“要是我赢了呢?”
褚笑眉想了想,将手中的扇子递与她看:“我这柄百蝶扑芳、鱼戏莲叶双面团扇,是苏绣大师刘三娘和韩大娘的最后一作。你若赢了,它就归你。”
“行,倒是个好玩意儿,值得我拿口腹之欲赌一赌。”张菁垂眸瞥了一眼,应了下来。“你押谁?”
褚笑眉道:“那个蓝衫人。”
骑射、步射、举重等项在上次考核已考过了,今日的终试是四人一组比武。身着缁衣的刘德升先上场,他选择的武器是一把长枪。
枪尖在烈日下闪动着银芒,只见他或拦或扎,将枪身舞动得好似一条游龙,气势逼人。
褚笑眉评价:“底子挺扎实,但机变不足,难怪他要选枪。一寸长、一寸强,不给对手近身的机会,是个好策略。”
不过一盏茶时间,刘德升已取得了胜利。
张菁挑了挑眉,得意道:“看来某人要忍痛割爱了——”
“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那蓝衫人还没出手呢。”
王成汝被点到名字,提剑在手,步上擂台。随着擂鼓声响,他手中长剑铮鸣一声出鞘,以雷霆之势攻出。
“好俊的功夫!能有我阿兄五成的战力。”张菁不由得赞叹道,“若是不出意外,今科武状元定要落到他头上了。”
“七成。”褚笑眉出言纠正。
“你这话说的,也太小瞧我阿兄了!”张菁道,“我阿兄自小从戎,随父南征北战。在朝野之中,武功能排进前五……”
说到这里,王成汝已然大捷。从开战到结束,仅仅用了十招。
张菁继续道:“要是我阿兄出手,五招就能解决。”
“这人在隐藏实力。”褚笑眉道,“第六招时,对手已露了破绽,他却非要撤剑防守;还有第八招时,他已腾跃而起,对手上方失守,他落地时竟不借势跳劈。”
“不管怎么样,这场赌约显然都是我赢了。”她向婢女招了招手,“白虹,命人将这些果盘饮子撤下,我们的张娘子她也吃不成了——”
张菁轻哼一声,懒得搭理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就在此时,变故横生:
只见那蓝衫人一战告捷,却并未依循规矩交回长剑,反倒纵跃而起,剑锋直指平远侯。
他暴喝出声,嗓音灌注内力,响彻四周:“场上侠士,随我诛杀窃国贼子张永昌!”
平远侯张永昌,正是张菁之父。
张菁阻止了将要撤盘的婢女们:“放回来,这赌局是我赢了。”
“此话怎讲?”
“我们赌的是这二人谁名次更高,既然这蓝衫人要行刺我阿爷,就必不会有名次。”张菁解释着,叉起一块冰西瓜,笑得眉眼弯弯,“所以是我赢。”
褚笑眉叹了口气,将团扇搁到她面前:“喏,我愿赌服输。”
蓝衫人一呼之下,武试场中有一十七人突然暴起。他们都是潜伏在举子之中,伺机刺杀平远侯的侠士。只见他们抢夺了兵器架上的利刃,纷纷向平远侯袭去。
“逆贼大胆!”世子张正茂怒喝一声,拔剑迎上。兵部尚书、侍郎亦拍案而起,场上数千将士举兵围上。
那十七人皆被拦下,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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