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混入。’君主带来的这一关键信息基本划定了嫌犯所在的范围,舰长命令手下人驱散除我们小队以外的其余人,那些人在好奇和惊叹中低声交谈着渐渐离去。
原本承载了数千人的甲板瞬间变得空空如也,宽阔到令人发慌。
舰长和君主一齐下了高台,向我们走来。他们的皮鞋在涂上原木色泽的特殊金属表面敲动,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是钟表在倒计时。
略特让出路,低头行礼。
舰长双手负后,起床后来不及清理脸颊,下巴上一圈青色胡渣,脸色也格外苍白惨淡,一片死寂。看来副官的离世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你要举报?”他狐疑且锐利的视线刺向科索尔。
还未能揪出凶手,任何人都有犯案的可能。
举手的动作微微一顿,科索尔吞了吞口水,被气势所压后,她略有些迟疑的眼神在看到我时,又变得坚定且凶恶。她笃定道:“我大概知道凶手是谁!”
“大概?”舰长发出不妙的反问。他快走几步,逼近科索尔,怒道:“你以为这是什么猜谜游戏吗?猜错了再重来?给与错误的情报,你也是同罪!”
科索尔浑身紧绷,额头汗流如注。片刻,她沉声道:“不是大概,我准确知道是谁。”
舰长道:“说。”
“她,”科索尔指向我,目光怨毒:“哈珀!”
似乎预料到她要说什么,略特长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科索尔大声道:“她昨夜无视我的待命指令,偷偷溜了出去,清晨才回来,我问她去了哪,她也不说。如果昨晚有从惨案发生,那她有很大的嫌疑。”
站在我身后的队友们皆吃了一惊,这位无能哈珀竟然能做到悄悄离开,而不被人所察觉?
他们悄声说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去哪里了?”“可是副官的房间在上层啊,有防御系统的。”
舰长扭过头盯着我,看他恍然的神情,显然对我有印象。而在场的几人,包括略特长官以及另外几个军官,都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昨晚的事,脸色都变得微妙且尴尬。
我为什么会半夜悄悄离开,他们心里很清楚,毕竟“捉奸在床”。
至于舰长,他应该还记得那一百个俯卧撑,现在反应过来自己纵容手下人欺负的是君主的床伴,一时间心情复杂,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人们常常在私下对桃色新闻百般好奇,竭力探究,如饕餮之客,但在明面上,却又将之划为不易登上大雅之堂的私密话题,会下意识避开,粗略对待。
于是,连我离开君主房间和副官遇害的时间都没人做个比较,就匆匆迫不及待转移起众人的注意力。
略特深呼吸几次,走到分队长面前:“报上你的名字。”
还以为是要奖赏自己的汇报,科索尔行了个军礼,这才道:“科索尔。”
略特道:“科索尔,自己去领军罚。”
科索尔的表情瞬间崩裂,转为错愕:“为什么。”
略特道:“服从命令!”
意识到自己方才居然反问了长官,科索尔惊出一身冷汗,虽然有天大的不甘,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冷汗涔涔道:“是。”
她大概会在心里疯狂回忆我的族谱,猜测自己看走了眼,没发现我背后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强硬关系吧。
我对她的态度提不起兴趣,转动视线望向玉独。
另一位当事人满面平静,丝毫不在乎当下的氛围,也不在意自己昨晚在多少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身后依然跟着那两位红衣首相治安官,像两堵墙,又像两滩擦不干净的血。
这两人寸步不离的监视,就是扣在君主手腕的镣铐,也是擦去她光鲜权力外表的百洁布。
注意到我的目光,玉独微微勾唇,抬脚向我走来。那宽底皮鞋有节奏的啪嗒声,最终停在我的面前。
哈珀的身量比君主要瘦小,我只能抬头与她对视。
庞大机械吊在甲板上方,窗外是无尽的宇宙幕布,我盯着视野内唯一明确的女人,听见身后队友们紧张到吞咽口水的声音。
普通小兵穷尽一生也很难有机会和权力高层对话,还是这样可怕的时刻,他们的队友哈珀会被为难吗...
玉独启唇道:“舰队里有小老鼠混进来了,她莽莽撞撞,知道自己惹出了多大麻烦吗?”
我说:“也许她并不是老鼠,只是有人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那身正装是军装的改良,为了方便运动所以贴合身形,将玉独个高腿长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
我贪婪望着她,还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点缀于她鼻息和手指间那独有的花香,她一定抽了一整晚的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玉独道:“那么,在她酿成更大的灾祸前,是不是应该立刻想办法把她揪出来?”
我说道:“没有阻止她混入的能力,难道就有抓捕的能力吗?”
这话有点难听,和直接责难没区别。
一个下级技术兵敢这么表达,舰长和几位军官的脸色都有了变化。若不是我还在和君主对话,迎接我的也许会是一颗新鲜出膛的枪子。
玉独笑了笑,唇间多出一粒标志性的单边酒窝。她放松了语气,问道:“你的上铺呢?”
话题转的太快,我下意识答:“金银?”
玉独道:“她怎么没过来?”
此言一出,我的队友们立刻发现,不知何时,金银居然消失了!
他们慌张道:“怎么回事,刚刚还在呢。”“你看到她了吗?”“本来看到的!现在不见了!”
我环顾四周,那个几分钟前在我身边打哈欠的金银,的的确确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无踪。
玉独道:“带我们去你的宿舍。”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去了宿舍,屋里还维持着我们紧急集合前的混乱模样,地上零散着没整理的袜子,书本,枕头和梳子等杂物。金银的床上是空的,深褐色被子盖在上面,牢牢遮住床面。
我的队友们不敢发出动静,安安静静沿着墙壁进了房间,一动不动。我站在玉独身后,打量了一下里面的场景,没看出什么端倪。
“去看看。”玉独说。
一个下级执行官爬上了床,抓住被子一角,唰得一声掀开。接着,他的脸色瞬间苍白:“金色眼球!”
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跪在床边的动作不稳,居然摔了下来。倒在地上时,还瞳孔颤动,手脚发麻,语无伦次:“是眼球!眼球来了!”
我对这个名词没概念,但能观察到,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至少陷入了持续超过一秒的恐惧和无措。
略特长官走到床边,调出控制台,按了某个按钮,上铺床位徐徐下降,床上的情景展现在众人面前。
一阵低低的抽气声响起。那里交叠放置着少说二三十张图画,A4纸大小,铺满了整个床面,有宇宙,有星球,有战舰的某个细节,有港口和登基仪式等等,而在这其中,最醒目的一张,是放在最中间的一枚眼球。
那画在纸面上的,是一枚金色的眼睛,少见的横瞳,让人无法揣测她注视的方向,平添几分诡异感不安感。画作笔触细腻,栩栩如生,如跃纸上,光泽流转,如同挖出了真正的眼球,平摆在众人面前,甚至眨眼间,还能看到它转动的错像。
我昨晚听到的摩擦声,就是金银在画这些东西。
舰长显然没遇到过这种事,呆愣片刻,不知作何反应,握住拳头,一脸灰败:“居然被她混进来了。”
我问:“那是谁?”
“一个不知道身份的匿名猎人,目前共和国悬赏榜单的第一名,身上背负了至少上百条人命,闹得人心惶惶,”玉独为我解释道:“她将要动手时,会在现场留下一张羊的瞳孔,代表自己将要对某人犯下罪行。”
她说完,向右伸手:“拿去测生物样本。”
略特带上手套,将那张画作小心捧起,几个下级执行官依次上前,收拾剩下的绘画。
玉独道:“把以往确定由眼球犯下的案子都提取出来,寻找被害人的共同之处,用云数据推测她的下一个目标。”
我问:“下一个?”
玉独道:“等她杀完了想杀的人,会留下一张重新闭上眼的图画。如果没有,那就是还未停手。”
按照这个说法,那睁开眼就是杀戮,闭上眼就是杀戮结束,设置这么一套流程,视旁人于无误,如此放肆随意,看来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
这么说来,她作为同样冒用身份的人,从安检环节就看出我不对劲,所以才几番试探,想看看我是不是和她一样,怀有任务而来。
只是还没个结果,她就因为没能处理好之前那个身份而暴露了。
“从这间宿舍,到副官的房间,模拟所有的可能路线和所需时间...”玉独估算着金银可能的动向,忽而转头,语气温柔了许多,问道:“昨晚,在你来我房间之前,她还在吗?”
军官们已经习惯君主的爆炸言论,眼观鼻鼻观心,可我的队友还不知道,听见这句话,皆睁开了眼睛,竖起耳朵。
而科索尔,更是一脸诡异莫测。
我如实答道:“在我出门之前,她一直在画画。”
想到那个穷凶极恶的杀人魔和自己同吃同住,队友们一身恶寒后怕。
玉独道:“根据时间差来匹配路线,调取所有的门禁数据核对检查。”
“舰长。”她偏头:“封锁信息,对外宣布副官是犯了突发性辐射过敏疾病后意外离世,禁止让启明舰进入应敌状态,一切照常。”
这位“傀儡”君主自顾自安排好了一切,且所有人都听从她的调令,舰长被忽视,有点脸上无光,但他作为一个读教科书长大,没怎么经历过实战的“书呆子”,无法给出比君主那些更好的组织安排,只好忍着怒火照办。
我望着玉独的背影,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她总是这样,似乎对一切不闻不问,又掌握着节奏的慢慢推进,沉默无言中想好无数个可能,而后稳定实行。
至于这个过程中所造成的伤害或者奖赏,都不重要,她的眼中只能看到最终的目的。
离开宿舍时,玉独向我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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