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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终生不嫁

小说:

冰华亦自珍

作者:

Ethical

分类:

衍生同人

《冰华亦自珍》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今日下了薄雪,谢诸位贵客还愿赏光莅临寒舍来参加千和的及笄礼,真是万分感谢,不甚荣幸!”韩夫人此时换了身崭新衣裳,走到宋千和身侧轻轻挽住她的手,一派骨肉情深温情模样,若非年龄对不上,可真是比亲娘都像亲娘。

在正式仪式开始前,韩夫人决定来一段长篇大论——这自然不合规矩,可由叔父叔母主持的及笄礼本就不合规矩。

“千和这孩子命苦。小小年纪父母就去了,又没个手足,一个人在世上孤苦伶仃。我们也是堪堪才将千和养大,如今看着她健康漂亮才算稍安了心。想着未来在九泉之下终于有颜面见她父母,不至于到时候相顾无言,连句关于孩子的话都说不出……在千和之前我没有养育过孩子,一进门就要照顾千和,少爷和小姐。两个小的还好,保得身体健康便万事如意,可千和已经不小,也懂得许多事。不是单单只要吃好了穿好了就高枕无忧。我虽说是千和的叔母,却比只她大了几岁,很多事情也不能完全顾及,事事周全。千和却从来没有因此而和我生分了……”

她这番话不管有几分真几分假,用意如何,起码说得言辞恳切,在场之人无一不被感染,敬佩起韩夫人的贤德,宋大小姐的孝顺,小小骚动低声议论赞许。至于重点是哪个在于谁,自然是不可辨明了。

韩夫人退场后仪式如期顺利开始。礼官是宫中派来,乐声齐奏,一切有条不紊推进,宋大小姐礼数周到,恭敬温良。临阳公主坐于宾客之首,微笑注视着宋千和,眼神不乏肯定欣赏。稍后仪式到了最重要的环节,礼官双手恭敬捧着漆盘,丝绸之上,银簪静卧。

这银簪用料不多,样子也朴素,梅枝一般。此物一贵,所用工艺不同反响,乃皇家御用花丝匠人亲制;二贵,此簪乃是太后赏给公主的陪嫁之一。

而如今,公主要将簪子当着全京城的面,正大光明赏给宋千和,作为她的及笄贺礼。这真是尊贵体面无比,而如此大张旗鼓,只因公主长子年方十七,也到了议亲的时候。这簪子若是被宋千和带上,在里子里她便是被公主定下的人了。

“请——”礼官拖长嗓子,“公主殿下上台,为宋小姐加笄!”

临阳公主微笑环顾左右四邻,难掩欣喜之色,徐徐起身上台。千和屈身行礼,半跪低头。公主一手捏起簪子,一手将宋千和左鬓间一缕发丝绾起,道:“梅花香自苦寒来,这簪子,配得上你。”

簪子稳稳插在宋千河的发间,银簪与黑发相映成趣,显得少女清洁冷傲,似是浑然一体,世间绝配,将右鬓侧凤的喧嚣都压了下去。发髻已束,宋千和在众人瞩目下,正式成人。

“这簪子镂空,若在银丝间置些小香丸,走动间更是幽香无比。”公主神色淡然补充道,“起身吧。”

公主伸手,亲自将宋千和扶起,礼官见状,扯着嗓子大声喊:“礼成——”接着打开卷宗,准备念起长长的贺词。

“等等!”宋千和开口制止,众人不解,大厅一时寂静,侯着她接下来行动。在这死寂间,恐惧似暗流侵蚀,她觉察到自己心跳如雷鸣如骤雨,血液在五脏六腑中奔腾激荡,竟生出细细的痛感,它们如潮水袭来,正叫嚣着威胁着试图冲破躯体阻碍,妄图打倒宋千和将她变成一摊被抽走理智和勇气任人践踏的烂泥。宋千和视线扫过人群,在一群相似却模糊的面容中寻找一心,没有找到……她看到了一位少年。

那少年站在离她很远的角落。

个子高挑,黑衣木簪。少年与宋千和一般,皆是似雪肤色。墨衫雪肤,过于热烈鲜明,定睛一看竟有些猝然炫目感,如深空皎月,如黑白山水。距离太远,她望不见少年的细微表情,但那不是笑意……更不是悲戚。如同死物般的波澜不惊,宛若寒水旧剑,望之生寒。宋千和确信他在注视自己——心无旁骛,目不转睛,仿若万千玄妙就在于此。但那不是占有之欲或好奇嗔心,更非窥伺。少年的目光不带有一丝侵略性,深邃而清寒。

宋千和莫名安心了。

她向众人行了个礼,整理衣袖,直直跪了下去。

人群如柳絮被点燃,骚动喧嚣着蔓延,韩夫人心中暗惊,虽不知情况但忙上前把宋千和扶起,宋千和却如扎了根的草木,怎么都不愿意。

“千和……”宋千和呢喃,稍显犹豫。她声音不大,却足够瞩目,人群听到后又逐渐安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今日乃千和及笄之礼,千和顺利成人,离不开叔父叔母的照付。有叔父叔母,是千和之幸。”

宋千和眼中已有泪光闪出,语气虽仍坚定,却已带上哭腔:“六年前,千和还未报父母生养之恩就在一夕之间失去了父母,虽是世事无常,但千和至今不能忘怀。而如今,叔父母养育之恩又重于泰山,千和不想不报,不想再错过,更害怕时移世易,让千和再次没了报恩的机会。”

“因此……”千和声音已发颤

“诸位宾客皆在场作见证,千和立誓终身不嫁,只愿尽孝叔父母膝下,以报养育之恩。”

说罢,宋千和朝着叔父方向稳稳磕了三个个响头,头颅的碰撞声叫人听着都疼。此后她不再起身。韩夫人震惊的意识到她都说了什么,听身后人群议论纷纷,一时竟乱了阵脚,楞在台边不知所措了。她看向公主,脸色阴沉难掩怒气,傻子都看出来了,宋家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木已成舟,覆水难收,宋家夫妇纵然万般不愿也不得不跟着宋千和演戏。韩夫人回过神使了个眼色,宋琦明疾步上前,俯身牵住千和:“孩子,孩子,这是说什么话?”韩夫人紧跟开演,哭着说:“傻孩子,我们又如何不明白你的苦心,又如何舍得你!别的女孩子总是盼着快快嫁个好人家。你愿意一辈子跟着我们,可知我们心里是何等欢喜!千和,别哭,别哭!叔父母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可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人!”韩夫人细细给千和擦泪,宋大人也卧身痛哭。这三人开始在台上表演叔慈女孝的大戏,或真或假,感天动地抑或滑稽可笑。台下宾客,有的为议亲而来,自然脸色铁青。另有宾客被大戏触动情肠,也不免潸然泪下。临阳公主早已悄然离去,宋家给了她好大一个难堪,她又如何坐得下去?

礼官见此奇景,心知这贺词是不必去念,只得再度扯嗓嘶吼,强调出一句:“礼成——”心中不免揶揄,这都算什么事儿啊?

那位少年既不尴尬也不动容,轻笑一声,轻蔑离去。

秦海灯步出华厅,府中仆人宾客皆聚于此,屋内自然是温暖如春,乍入室外只觉化雪后寒风分外凛冽,冻至骨髓。庭院张灯结彩却空无一人,他想起昨天他和大小姐相遇时,府内亦是此般光景。

哦不,那天有光,那天太阳不错。

昨天是他养父的忌日。

宋府大管家吴叔是在昨天死的。

秦海灯是吴叔的养子——或说在他作为吴叔养子时,他名叫吴翎。吴叔从上一位宋大人开始效忠宋家。吴叔只是上一个宋大人手下一小账房,跟了如今的宋大人后一步步成了管家。他已年老,连续忙了七天后终于还是病倒了。

吴叔不是父亲,是师傅,师傅待他不好……他早就想师傅走了。他守在床边静静看师傅断气,牵着他手直到那手毫无温度。他确信师傅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看着吴叔失温的躯体却一片茫然,就像稚子抬头,初见浩瀚星空。

那半日他都处于茫然中,猛然竟不觉自己为万物灵长,活在世上又该为何不该为何;日有东升西落,月有盈亏阴晴,四季流转,云卷云舒,万物枯荣不曾停歇又是为了什么;一气化三清乃世界之始,然则可否存在一处,无光阴之流转,更无空间之变迁?少年16岁的心绪接连被如此思绪困扰,那自然不是痛苦,深究其根本,不过是对死亡的不适应,他一直很希望师傅死,可师傅真的死了,他又有些,惊恐。

原来人死这事儿,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早见证过死亡。他未来要杀很多人,现在也杀过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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