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西北再传捷报。
这回就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了。在师无命的统筹之下,各处城池齐心协力,打退了好几次胡人的攻城战,没有给对方半分可乘之机。而师无命自己,则是星夜带兵出城袭营,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如此双管齐下,弄得胡人紧张不已,白天的攻城迟迟没有进展,夜晚又必须枕戈待旦,担忧不知会从哪里杀出来的敌人,如是反复几次,俱是疲惫不堪。
按照师无命的说法,再这么拖一段时间,胡人估计就坚持不住了。
毕竟这鬼天气太冷了,西北早就已经开始下雪,大越的将士们躲在城池里,还可以保暖,胡人的士卒却都是睡在营帐之中,自然难捱。再加上这么长时间没有抢到补给,自带的干粮已经快要吃完,却又为了攻城不许他们自己出去找食,军心动摇也是理所当然。
想来要不了多久,决战之日就会到来。
战事到了这一步,朝廷已经插不上手了,只能等待最后的结果。
眼看马上就要进入腊月,人人都觉得,今年应该就这样了。虽然没办成什么大事,但也没有出现更坏的事,换了个皇帝,朝廷反而比之前更加安稳。就连朝臣们都在等着朝廷封印,可以回家过个安心的年。
但就在这种人心懈怠的时候,贺星回突然在早朝上宣布,要彻查国库,整顿财政。
消息一出,立刻在朝野之间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和议论。敏锐的人已经看出了一点东西:贺星回偏要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这个年,恐怕是不想让他们过得安稳了。
贺星回做事雷厉风行,当天就让户部将这几年的一应账册记录送到紫宸殿来,组织人手开始理账。
还真别说,虽然人人都知道国库没钱了,但也从来没有谁仔细地理过那些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反正尽着国库那点钱花完了,剩下的就想办法东拼西凑,至于已经花出去的,查与不查,钱也不会自己跑回来。
但贺星回却看不得这样含糊其辞。
就连户部尚书严文渊也只能说清楚这两三年的账,这叫什么事?
等账册全都搬过来,要查的时候,就更好笑了,一干重臣面对着满殿账册,竟不知该如何入手,只得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最后又将视线落在贺星回身上。严文渊身为户部主官,硬着头皮开口,“殿下,您看要不要将户部的书吏叫来?”
贺星回气笑了,“那不如把你户部尚书的位置也让出来,给书吏坐?”
“臣惶恐。”严文渊完全抬不起头。
严大人心里也委屈。
他曾经也是个走马观花才子,每日里除了读书,就只有诗酒茶花、琴棋书画,说不出的风流雅致。至于那些庶务,是完全不需要他操心的。谁知道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却被分派到了户部,从此以后每日都为那一分一厘的账盘算,成了个锱铢必较、面目可憎之人。
其实户部掌管天下财政,按理说应该其他人看他的脸色。偏偏他命苦,掌管户部的时候,财政早已入不敷出,国库拿不出钱,各部差事办砸了,便都把锅往户部头上扣。虽然是管钱的,日子过得比欠债的还苦。
他也不是没想过理账,但光是拆东墙补西墙,把缺的窟窿填上,就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自然顾不上其他。
如今贺星回要查,他是举双手双脚赞同,恨不得明日就出结果。
早一日解决了国库的问题,他就早一日解脱。
其实他本人理账还是有一手的,但这满殿的账册,总不能他一个人来查吧?
贺星回摇了摇头,“罢了,春来——”
“殿下,人都已经到齐了。”春来的身影出现在紫宸殿门口,“现在就宣么?”
“宣吧。”贺星回看了一眼满殿的账册,也有些头痛,“早点弄完好过年。”
“是。”春来脆生生地应了,转身出去,没多久就领回来了一排十个人,每人手中都抱着一把算盘,一看就是老账房了。大概因为头一回进入王朝的权力中心,他们都有些紧张,拘束地站在原地。
片刻后,又有小太监搬了十张几案进来,艰难地塞进账册之间。
“殿下。”谏议大夫钟彬看不下去了,“这殿内也太拥挤了,让往来的大臣们看了,也不像个样子。不如另寻一处偏殿,把账册搬到那边去,也免得殿下受扰。”
“就在这里。”贺星回脸上冷冰冰的,“不像样子?再怎么不像样,也不会比偌大个朝廷,国库里却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更不像样。”
钟彬顿时面红耳赤。
贺星回可以无所顾忌地提这件事,因为她就是来收拾烂摊子的。而烂摊子是怎么形成的?他们嘴上尽可以把错处都推给户部,但所有人心里都有数,局面变成今天这样,他们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没人说话,账房们各自找位置坐下,便开始工作了。
一时间,殿内只听得算盘珠子被拨动的声音。
刚开始,重臣们还颇为关注账房们的动静,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么多账册,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完的。意识到这一点,他们都有些不安。因为贺星回把他们留在这里,却没有他们能做的事,旁边有人在忙碌,自己却只能傻站着,感觉非常不适。
贺星回等他们坐立难安了一会儿,才开口,“过几日就是冬至了。”
“是,”礼部尚书冯有功连忙道,“冬至大祭已经在筹备之中,只是还有许多地方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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