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一瞬间,过往所有的相遇如画面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明明最该蛰伏安静、韬光养晦的虞家突然闹起了告官的丑闻。那个盛名在外、养在深闺原本难求一见的虞五姑娘频频出现在大众视线内。她的委屈她的难处她的处境竟然无人不晓。
关于她的百般传闻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街头巷尾。
多少青年才俊动了恻隐之心,愿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在万千人选里,看中了严文远。
冬至北山设坛祭天,天子亲临,众臣陪赴,她偏选了那日去祖茔祭奠,招来了陈留王,也引起了各方注意。
严璋弯了弯唇角,轻哂,“虞姑娘好算计。”
玉姝泪眼盈盈地望着他,抿唇没有说话。
“如若冬至那日严某未曾奉旨拿人,虞姑娘又当如何?”
玉姝松开他的袍带,后靠廊柱喘=息了须臾,“可世子您来了。”
她抬眼,鼓起勇气定定地回望住他,“世子您又……当真是恰好在那日才……奉旨拿人么?”
当然不是。
江南贡院舞弊案已经查了许久,该掌握的罪证应当早就在他手里。要不要把证据拿出来,要不要放过或缉拿某些人,难道不就在他一念间?
他选在那个当口让陈留王获罪,无疑是为了保护侄儿,避免侄儿因当日冲突而被陈留王嫉恨。与其结下梁子面临日后不可预测的倾轧,不如快刀出手,绝此后患,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也顺带以此教育侄儿一番,令他从此后遇事能三思后行。而她,只需要在一次两次的“偶遇”当中,给他留下些许印象就够了。
严璋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如此柔弱,又如此果决,如此胆大包天。
他掸了掸被她抓皱的衣带,起身在她侧旁踱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探究地望着她。
眸色冰寒,高直威严,平时他用这个神态看人,就连见惯风浪的老臣也常常额头渗汗。
她靠在柱上,故作镇定地垂下眼睛掩饰内里闪烁不定的慌乱,指尖微微打着颤,死死揪住裙上的布料……
他眉头松开,嗤笑了一声。
“原来也就这点胆子。”
这样一个柔弱不堪的小丫头,怎么就敢在他眼皮底下布这种下三滥的局。怎么就敢利用他身边的人甚至动他的脑筋?
玉姝原本是不敢的。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若不是还想活着见到哥哥,若不是不甘心,她岂敢如此与虎谋皮?
他不是陈留王,他比陈留王还难缠。
一个沉迷美色、全身都是把柄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这种,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极其自律、工于心计又享有极权、几乎没有任何弱点的男人。
他要她生,她就能生。他要她死,她就不能不死。
纵然如此,可她还是要放手一博。
她的招数能骗过严文远,可骗不了他。她当街激得柳开胜对她动手,激得严文远义愤填膺不顾一切为她出头。而她用的理由也太牵强。
只要严文远有点脑子,派人上门去探一探,她那些所谓族人到底有没有幽禁她,谎言一戳就破了。
虞大奶奶再糊涂,也不会准许这种情况发生。
“严世子问我,如果冬至那晚您没有来,我当如何。”她垂着头,用莫名凄凉的语声说,“我会在走进陈留王府前,一头撞死……”
眼泪滚落,她抬眼凄楚地望向他,“虞氏玉姝,今生今世,想要托付的,只有您一人罢了。”
不知何时,散漫的雪花又盘旋着飘落下来。
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在萧萧风雪中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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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梦难醒。
好像沉睡了几十年一般。
梦里她看见无忧无虑的小时候的自己,虽然时常要吃些苦药,可生活从没带给她半点坎坷。爹爹说,上天也嫉妒你日子过得太顺,拥有的太多,所以故意给你一点磨难……
婚事在很早的时候就定下了。两家父辈是战场上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友,她和杨元青青门竹马,从小一同长大。她活在亲人为她建筑的象牙塔里,懵懵懂懂地过了十五年。
还记得去年她的及笈礼,整个金陵城最有脸面的夫人都来了。排宴三日,也在那时定下婚期。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这一切,今天,她该做了杨夫人,与杨元青完婚了吧。
一朝生变,她的人生急转直下,父亲死了,祖母去了,哥哥入狱,嫂子顾不上她。身边环伺着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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