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尽的灼痛中,她几乎无法维持住自身的意识,脑海中唯存一个想法——这世上为什么要有时间呢?假如她能就此寂灭在此刻,该有多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刹那,也许是一万年那么漫长,躁动的魔息之海似乎静了下来,她忽然感觉到一丝凉意,又像是魔息之海突然坠落下来一块万年的玄冰,将沸腾的魔息之海冻结住了。
那样的气息让白骊珠感到舒服了许多,她几乎循着自己的本能,向那块玄冰游去,就像即将溺水之人抱住最后一块浮木。她紧紧贴着那块玄冰,感觉自身灼热都冷却下来。她蜷缩在玄冰之中,潜意识中感到无比的安全,就要回到了孕生她的那片海水之中,意识沉沉昏睡了过去。
可她没有睡多久,就听到身边传来很多声音,十分吵闹,她模模糊糊中听到一个声音,似乎是质问。
“翎天,谁许你自作主张?白骊珠是我水族的子民,你决定牺牲她,难道不应该先问问我的意见?”
这声音十分熟悉,似乎是龙神的声音。
不对,龙神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这声音离她极近,就像是响在她的上方。白骊珠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龙神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就在她脑门上方。白骊珠吓了一下,浑身几个激灵,这下子感觉更怪了,她竟是被青君紧紧抱在怀里,不,准确来说,是她四肢并用,像只八爪鱼一般紧紧扒在龙神身上。
更糟糕的是,大战好像已经结束了,周围都是大妖,将他们围在最中间。
这种感觉太怪了,她赶紧闭上眼睛,装作未醒的样子,却见龙神的眼眸已经扫了过来。
白骊珠赶紧默念,我不存在,我已经死了,他没有看到我。
却感觉到龙神胳膊松动了一些,让她早已脱力的四肢得以放松,躺得更舒服一些。
羽族女君翎天的声音在近处响起:“自从这场战争开始以来,我们妖界五族的精锐损失了一半以上,始终未能将魔族重新封印。溯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龙神失去了龙神之心,也失去了一半的力量,我们因此伤亡惨重。”
溯夜冷声道:“女君是对我不满?”
翎天不甘示弱:“翎天不会置喙龙神如何行事,但是我有权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抉择。”
溯夜反问道:“正确的抉择?你的抉择就是牺牲无辜之人吗?”
翎天气势低了数分:“溯夜,我并没有强迫她,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当时的情形,很多人都可以做证,是白姑娘自己跳下魔渊……”
身旁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是啊,我们可以做证,是白姑娘在魔渊打开的一瞬间,自己跳下去了…”
溯夜怒道:“翎天,你背着我行事,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伴随着他的声音,天空中暴风翻卷,雷霆声闻。
龙神大人很少发怒,但是不代表他不会发怒。而整个妖界,也没有几个人愿意领教龙神的雷霆之威。
翎天只好道:“翎凤,你们一直陪着白姑娘,给龙神大人解释一下当时发生的事。”
翎凤道:“大战开始之后,我曾向白姑娘解释,想要成功封印魔渊,只有在姑姑与魔王开始对战,魔渊出现缝隙时,她正好跳下才可以。我还说了,如果她反悔想离开,我会送她离开西陵泽,是她自己说愿意主动配合我们的计划……”她战战兢兢道:“龙神大人明鉴,当时魔渊裂缝只有一瞬,如果不是白姑娘主动跳下,计划根本无法完成……”
溯夜闻言,抱着她的胳膊一僵。他低头,看向怀中的白骊珠,“你自己跳下魔渊,为什么?”
他的眼神带着摄人的杀意,即使闭着眼睛,白骊珠也能感觉到其中酝酿着一场风暴,她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装作昏迷未醒,她睁开眼睛,直面那双冰冷的瞳仁:“翎天大人没有强迫我,是我自己愿意。”
溯夜心中愠怒,尽管他也不知道这愠怒何来,语气也加重了几分:“你愿意?你就这么想死?”
白骊珠心中委屈极了。
她被女君翎天派人带到梧桐宫时并不觉得委屈,被半强迫着跳下魔渊时也不觉得委屈,在魔渊之中被魔息灼伤、九死一生之时,也不觉得委屈。她心中一直觉得,她五年前得到了龙神之心,这些都是她该还的债。
可是此时此刻,被青君这般发怒质问,她委屈得不得了。
她想,妖界任凭谁恨我怨我,甚至逼我去死,我都不在乎。唯有你不该这般质问我,我本是为了你才会跳下魔渊的。
可这样的话,她一句也说不出口。她闭上眼睛,任泪水从颊边滚落,低声道:“龙神大人就当我自己想死好了。龙神大人之前也说了,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您也不想再见到我,我做什么选择又与龙神大人有什么关系?”
溯夜身形一颤,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双手紧握成拳,青筋在手背上浮现。
他想,她在故意激怒他。
在过往的万年,他并非没有被激怒过,但是胆敢激怒他的都是他的敌人,他们都很快付出了代价,被他撕成了碎片。
可她并不是他的敌人,他并不知该如何对她。
“你——”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怒火便难以为继,只好硬邦邦道:“白骊珠,你是水族,不是羽族,是我的子民。我既然救了你,此生此世便不许你再提一个‘死’字。”
溯夜转头,看向人群中的某处。
“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在背后操弄一切之手,吾之母亲大人,你还要看这场戏继续演下去了吗?”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尽头看去,那是隐藏在人群中的一只乌鸦妖。乌鸦一族因为妖力孱弱,并没有参与西陵泽的大战,这只乌鸦妖是唯一的例外。一个多月以前,正是她带着破魔丹,和白骊珠一起进入了西陵泽。
可乌金金不是羽族之人吗?怎么成了溯夜的母亲?
就在这时,乌金金的面容发生了变化。虽然依然是乌鸦少女的模样,只是神情突然变得威严、高远、幽渺,难以捉摸。她浮于空中,仿佛是在笑,又仿佛是在发怒,像是最慈爱的母神,又像是最妖异的魔神。
人人都想到了妖界流传已久的关于天道的传说。传说中造物之神有两种法相,当她左手五指向上,世界万物生,当她右手掌心朝下,世界万物灭。
所有人都想到了,初代龙神正是天道的造物,人们称之为天道的宠儿。龙神溯夜,或许可以称天道为他的母亲。
溯夜遥望空中天道法相,面上神情恢复平静:“这么多年了,您还是不厌烦玩这种背后操纵的把戏?”
“乌金金”发出缥缈的声音:“溯夜,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屈服吗?也是,数万年过去,想必你也早已忘记,你并非妖族,也非魔族,而是我在创世之初最完美的造物。我将最强大的力量赐给你,你却一再忤逆我。”
溯夜昂首:“那是因为母亲错了。魔族力量强大而妖族力量孱弱,如果妖族大陆和魔族大陆融合,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妖族能活下来。妖族和魔族都是造物主创造的生灵,这样对妖族不公平。”
天道冷哼一声:“不论妖族还是魔族,都是蝼蚁罢了。我想让世间万物生,他们便可得生,我想让世界万物灭,他们就得就死。吾儿溯夜,你本应与我一样,立足生灵的顶端,你却为了这群蝼蚁,与自己的母亲作对。”
溯夜道:“是,我已经为自己的忤逆付出了代价。五万年以前,我已自愿接受您赐予我的惩罚,您也答应过我,以西陵泽为分界,妖魔两分。您不会再干涉我的事,也不会再干涉妖族和魔族的争端。可是如今,封魔印力量忽然减弱,魔族倾巢而出,难道不是你在背后操纵吗?”他质问道:“母亲,为什么?”
天道的声音陡然严厉冷酷起来:“为什么?溯夜,你难道自己不明白吗?因为你意图对抗我赋予你的惩罚,在心中滋生了感情。不是吗?”
溯夜否认道:“我没有。没有人能抵挡天道的诅咒,母亲如此质问是怀疑自己的力量吗?”
天道冷笑:“没有?溯夜,你看看你怀中的女子,你敢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不喜欢她,不爱她,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吗?”
溯夜想也未想:“我当然能。”
在他心中,从未设想过自己会爱上别人。他再次低下头,看向白鱼少女那双明净的眼睛,说道:“白姑娘,这句话我昨天说过一次,今天就再说一次,让众人作为见证。我不爱你,没有一点点喜欢你,我救你,只是履行一个主君的责任与义务。”
如果,白骊珠还能动,她一定会找一个地洞钻进去。而不是就这样被他抱着,在众人面前,被动接受这份羞辱。
从青君恢复心智,重新成为龙神溯夜。她在他面前,就再没有一丝的自尊。
他并未有意羞辱她,他只是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真诚的话语,越是这样,也越是伤人。
她只能紧紧闭上双眼,不去看他,她对自己说道:白骊珠,没关系的,你早知道他不会爱你的,这不是你的错。今日之后,你就忘了他吧。他不爱你,这世上千千万万人,总有人爱你的……你不在乎,是的,你一点也不在乎……骊珠,你不要再为他流泪……
高天之上,天道仍未听信自己的儿子。
“哈,溯夜,你确实不错,连自己的心都能骗。好,如果你不爱她,现在就将她扔下封魔井,用它体内的龙神之心来封印魔渊。作为一名合格的主君,你应该知道,她这么弱小的妖,和无数强大的妖族战士相比,根本微不足道。我可以承诺,只要能做到,接下来三百年以内,你所庇护的妖族大陆会风调雨顺,不会有任何的灾难发生。”
溯夜猛地抬头,身形一颤,对着天道怒目而视。
天道神情傲然,以睥睨目光回敬。
两人眼神对峙,良久,溯夜败下阵来,他低下头,抱着怀中少女,凝望着眼前深不见底的魔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风侵袭着少女单薄的罗衫,白骊珠心中闪过一丝绝望。
她想,他终于还是决定放弃她了。
她已经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她已经跳下去魔渊一次,此刻却生出恐惧,她情愿立刻就死,也不愿被他亲手放弃,更不愿意再次尝试那如地狱焚身之痛苦。
她不过欠了他一颗心,为什么要反复遭受这种磋磨。早知如此,她宁愿从一开始就不曾复活。
她张了张唇,用极低的声音求他。
“龙神……大人,求你……下面太痛了……你先杀了我,我将龙神之心……还给你,好不好……”
“我不爱你……也不敢再爱你……”
“如你所说,我不是你姐姐,你也不是我弟弟,我们之间毫无瓜葛……”
“求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上方的人没有声音。
那双冷峻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她仍然被溯夜紧紧抱在怀里。
天道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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