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冬夜来得格外早，凄冷的雨丝敲打着玻璃窗，在室内暖黄的灯光下划出斜长的水痕。
林辰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液晶电视屏幕正定格在一场《GT赛车》的结算画面，旁边散落着几只游戏手柄和半包零食。
视野中半透明的语音聊天窗口悬浮着，显示着在线成员：
【Player_Charles】（夏尔） - 状态：空闲
【Player_Lando】（兰多） - 状态：发言中
【Player_Lin】（林辰） - 状态：在线
其实他们在用电脑联机，但这不影响林辰的脑中游戏实时接入了好友系统。
耳机里传来兰多兴致勃勃的声音，背景音里还有游戏角色的引擎轰鸣：“……所以我说，下次我们该试试无辅助全拟真，Lin，你肯定没问题，你就像个人形外挂……”
夏尔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哦兰豆，别怂恿他，他现在就已经够像机器人了。Lin，你昨天在模拟器里那个斯帕的雨地调校数据，能再发我一份吗？我感觉我的转向不足有点严重。”
林辰“嗯”了一声，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摸板上滑动，正准备将数据文件拖进聊天窗口。
他的世界井然有序，一切都可以量化为数据，任务和奖励。
但就在这时，兰多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网络延迟的卡顿，而是仿佛被扼住喉咙的突兀沉默。连背景的游戏噪音都消失了。
林辰操作的手指停了下来。
几秒钟后，兰多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之前的轻松活泼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微微颤抖的沙哑，甚至是难以置信。
“Guys……你们……看到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夏尔问道，十分疑惑。
兰多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关于……迈克尔·舒马赫的。他在法国滑雪……出了非常严重的事故，头部重伤……情况，非常非常糟糕。”
“哐当——”
耳机里传来一声模糊的撞击，像手柄掉在地板上。
夏尔的声音瞬间绷紧，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可是法拉利的狂粉：“什么？！迈克尔？舒马赫？你确定吗？消息来源可靠吗？”
“所有主流媒体都在报……BBC，Sky Sports……上帝啊……”兰多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也只是个小孩，面对这种震惊车界的新闻，也充满无措。
奇怪的凝滞出现在林辰的感觉之中，他视野左上角，代表网络延迟的绿色数字稳定地跳动着，但语音频道里的氛围……
如果系统量化的话，一定从“轻松”瞬间跌破了“震惊”的阈值，并且还在持续下滑。
他快速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了“Michael Schumacher”。
瞬间，弹出的新闻标题充斥着“critical condition”，“life in danger”，“skiing accident”等刺眼的词汇。
各大体育网站的头条图片，不再是赛车，而是救护车和积雪的山坡。
他的手指滑动着鼠标滚轮，一条条新闻掠过眼前，倒映在他黑色的眼睛里。然后，他点开了Instagram。
他关注的人不多，其中就有米克·舒马赫。那个和他同在卡丁车赛场上的少年，有着和传奇父亲相似的金发和腼腆笑容。
此刻，米克的最新动态是一张全黑的图片，配文简单而沉重：
“请为我父亲祈祷。”
就在这一刻，林辰的好友系统中，米克·舒马赫那个他偶尔在赛场上才会瞥见的，带着“卡丁车新星”标签的头像……居然蒙上一层深灰色的半透明滤镜。
那滤镜上标注着一个他从未在此类情境下见过的状态“悲伤”，旁边还有一个不断闪烁的数值：98%。
98%的悲伤。
林辰的心向下一沉。
在他的认知里，负面情绪如“怒气值”是可以被利用，被管理的战斗资源。“惊愕”呢？是对手走神，可以制造机会的Debuff。
甚至“悲伤”，他也曾在一些剧情NPC身上见过，但那更像是背景设定，从未如此真实，如此尖锐地，与一个他认识的同龄“玩家”联系在一起。
这不是游戏剧情。没有存档点，没有重来机会，更没有……复活币。
他无懈可击的系统，他那能计算抓地力，预判走线，分析对手战术的“外挂”，在这生死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它无法计算滑雪坡道的风险，无法预判命运的意外，更无法防止这种彻底脱离赛道规则的伤害。
林辰清晰地认识到，他所处的这个世界，物理引擎无比真实，疼痛感和失去感，都是100%。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熟悉的铃声，来电显示是“朱尔斯·比安奇”。
林辰接通电话，放到耳边。
“Lin……”朱尔斯的声音传来，不同往常那带着笑意和鼓励的温和语调，此刻，却像被砂纸磨过，沉重沙哑，似乎在压抑着汹涌的情绪，“你和夏尔在一起吗？……新闻，你们看到了吧？”
“嗯。”林辰低声回应。
“听着，孩子们，”朱尔斯的声音低沉，柔软却伤感，“舒马赫……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偶像，是这项运动的巨人。他教会我们如何去赢，如何去突破极限。”
“但是……”他停顿一下，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今天这件事提醒我们，极限之外，是什么。”
“享受你们的驾驶，享受速度带来的纯粹快乐，这是迈克尔希望看到的。”朱尔斯的语气带着种近乎悲悯的郑重……
“但永远，永远要保持敬畏。对速度的敬畏，对赛道的敬畏，对……生命的敬畏。记住这一点。”
朱尔斯似乎快要哭了，林辰隔着话筒看不到朱尔斯的状态，何况对方只是他的导师，并非好友，再者，朱尔斯他一向比较会对孩子们隐藏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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