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无药可救了。
程境那边还在继续说：“沙发很硬，客厅又冷，更何况赵小姐明天还有比赛，所以我就先拍了你几下胳膊想叫醒你，但叫了好几声你都没有醒。”
赵帘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反而还因为自己的想象脑补场面感觉到有些脸红心热。但她不能被程璟发现，于是面上看着她是一点表情都没有的。
这样的表情落在程璟眼里却是变了味儿。
他觉得赵帘已经因为他的过界行为和他生气了，导致后面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变了个调。
“我真的是纠结了好久，我当时也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赵小姐，我只不过就是怕你睡得不好。”
程璟不否认他对赵帘本身是有别的意思的，但他也是一个有绝对原则和教养的人，即使这样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的心里也没有任何龌龊不堪的想法。
他不过是真的心疼赵帘。所以把她送到客房之后不该做的是一点都没有做，连她身上的外套都没有动，不过只是关上了窗，仔细着替她盖好被子就离开了。
“真是麻烦程先生了，一直等我到凌晨。”赵帘那张脸上终于变了表情，是微笑。
她好像完全不介怀他的亲近接触，反而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去关心了自己。
程璟都怕是自己听错了，将面前的碗筷推到一旁问道：“赵小姐真的不介意吗？男女有别，我…”
“我知道程先生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相反的我还应该对你说一句抱歉，桌上的菜都是你昨晚买回来的那些，我睡着了没有吃饭，还跟着耽误了程先生没吃。”
石英钟滴滴答答的转，赵帘的这番话让程璟的心彻底安了下来，而后又彻底变得慌乱，没有任何规律章法地跳动着，唯一能描述出来的感觉就是很暖。
他从小在家就一心扎在读书上，长大了一心冲在事业上，二十岁那年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很漂亮，但程璟只是见了一面就拒绝掉了。
当时的他想，那样一个娇养长大的小姐，沉不住气还没定性子，说话做事还是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自己又不会说话哄着，非要和他在一起最后也只是貌合神离。
他不想要那样的感情，还不如一辈子没有好。
但如果非要问他喜欢什么样子的，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现在他面对着赵帘也是说不明白，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是喜欢她的，这就够了。
……
两人收拾好就出了门，在街上乱逛了几圈之后掐着点到了研究院，和因为参赛的号码是固定的，所以赵帘坐的也是和昨天一样的位置。
程璟在观众席精挑细选了一个好位置，正正好是赵帘位置的对面，只要赵帘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在这里。
在开始比赛之前还是老样子，主持人先说了一遍毫无营养的套话，随后便叫了工作人员下发了昨天大伙都没做完的物件，着后半场比赛便开始了。
赵帘快速从一众工具里翻出了小型雕刻刀和尖头刀，昨天她已经按预定计划完成了整体的轮廓雕刻，现在她就打算进行最为关键的细节雕刻了。
要想这女娲补天图‘活过来’，最重要的就是要处理好所有的细节，使其自然立体不突兀，远远望去就像是真的一样。
这也是最考验雕刻师功力和技巧的地方，因为雕塑的制作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一步错，步步错。只要是有某个地方雕偏雕深甚至雕坏，不论其他地方它有多完美，整个雕塑也算是个废品。
赵帘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她也不是专业的雕刻师，虽然她的技艺毋庸置疑的是绝对的高水平，但雕塑她还是做得不多不熟练，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些小瑕疵，自己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于是她一点时间都不敢耽搁，抓起雕刻刀俯身就开始雕起来。
手腕翻飞之间，银刃落在壳面上发出几乎微不可察的细细响声。别人还在时不时对照图纸雕刻的时候，赵帘已经彻底进入了自己的创作世界，手上动作都在不自觉加快，却依旧是丝毫没有犹豫在。
她的图纸是存在她脑海里的，她将它贴在了螺面上，随着它的深浅长短去严格雕刻。
脚踏神鳖之足，头举五色补天石，蛇尾同身上飘舞的绫罗绸缎自然融为一体，就像是在画面中抓取的某一瞬间一样，毫无生硬感。
赵帘处理每一处的衣料时都根据整体环境的状态添加了适当的褶皱，一直到细雕头发的时候，也根据这样的方式处理了每一根头发丝。
最主体的部分已经完全处理好，赵帘这才抬头起来稍微缓一缓气，却突然瞟见场上钟表的时针赫然停在了最顶处。
一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赵帘有些头疼的皱皱眉，她现在只觉得眼睛酸痛手腕发麻，自己想休息但时间却不允许。
环顾四周看了看，幸好的是似乎没有人是快要做完的样子，一个个都是一样愁眉苦脸但还在聚精会神的雕着自己手里的物件。
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刚准备拿刀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观众席上一直在坐着看她的程璟。
他一直都在摆个笑模样专注的看，也不知道离得这么远他能看出什么花来，不过光是这样就让赵帘心里有了不少底。
她的小程老板可是一直看好她的，怎么能让他感到失望呢？
赵帘这样想着，便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卯足了劲儿干，但低头拿刀雕了没多久，她就又卡住了。
女娲补天时天崩地裂，洪水火焰四起，这两个元素在各时画作上都有广泛运用，自己也为了整体的平衡美感，最开始的描图阶段就加上了这两个元素，但当时自己有一个问题没有意识到。
以洪水火焰为背景的话，绘画还好，用颜色就可以分辨这两个元素，但现在她做的是雕刻的手艺，只传神不描景，这两个元素放在一起绝对会混淆。
她当然可以在雕刻完成之后给整个图上色雕刻，但现在光雕刻她都是掐着时间做，更别说还能抽个时间让她上个色了。
因着这个问题赵帘手里捏着刀迟迟没有下刀，她绞尽脑汁的想也没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流逝。
要是含玉在的话就好了，含玉要是在，一定会立马帮她解决掉这个问题。
含玉是她在宫中当差时候自己的一个得力助手，她是自己手下所有工匠里雕刻手艺最好的一个，绘画更是一绝。
像她这样在做工方面极度自满和自傲的人，有时候在雕刻上犯了难都会虚心请含玉接手，可见一斑。
现在赵帘只能是依靠自己了，她心底慌张得不行，拿刀的手都有些失了力气，但她还咬牙坚持着，大脑飞速运转思考。
她堂堂皇家都料匠、一代工艺奇才，怎么可能就这么潦草的跌倒，只是做个小小的雕塑，又参加了一个普通人都能参加的比赛。
她忽然想到了！
自己在宫中任职刚满一年之时，有一个自称是神使降世的老道士，对当朝的周武皇帝说中原有一处‘祥瑞福照之地’，只要在那里按照他所布置的三个阵法位置上立好刻有天地人三皇事迹的石碑，祥瑞就能保得周朝十年风调雨顺。
赵帘作为当朝工匠之首，也因此领命带人前往那个福照之地刻碑。
这一过程中她为了完美绘出石碑的图纸，专门提前研究了相关的古书文献。
其中就有一处关于女娲补天的描写：
“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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