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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芙卡洛斯的生死爱欲(二)

小说:

【原神】布拉格殉情指南

作者:

冷冻鲨鱼

分类:

穿越架空

雨季已到尾声。我走到白淞镇时,那里的船舶正熙攘往来。船坞里泊着新漆的货轮,码头上还有未完的骨架。细雨霏霏,人们打着伞,站在木制栈桥上谈论航行的计划,焦虑新船的试水——一切都仿佛和昨日、前日、以往的任何一天没有区别。我隐在兜帽下吐露她的名字,那顿挫的音节在空气中相互碰撞,泠泠地震响;回答里自然也包含这和谐的韵律,在我耳畔翩跹出凄然的潋滟。

“厄歌莉娅大人说,等枫丹廷的灰河疏浚,枫丹各地的水系之间畅通无阻,届时航船朝发夕至,商业便可繁荣。”

“厄歌莉娅大人说,等新船上好松香,刷上油漆,塞洛海原将向我们敞开,届时船只稳固坚韧,渔业便可兴旺。”

“厄歌莉娅大人说,等全境各司其职,各行其事,劳动就有收获,付出就有回报,届时家家和美,生活便可期待。”

起初提起她的名字,他们难以掩饰内心的忧愁;后来谈起她的计划,却又都神采奕奕。我艳羡地看着,不禁在想,过去六百余年的生活,曾以为那般愉快;现在回首,却又那般荒芜虚空!这些人类,他们的脸庞能如此生动地变化,他们的感情能如此充沛地宣泄,像厄歌莉娅拢在手里、兴奋地叫我去看的心羽鲈。它跃动的金鳞像在水中燃烧,绚烂,瑰丽,占据我的整个眼瞳,是水流从未有过的温暖。厄歌莉娅问我想不想永远做个人类的时候,我为什么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呢?

我搭他们的船去露景泉;阵雨连绵,船上处处积水,水手们的脸上都挂着挥之不去的愁云。然而劳作的间隙,只要来上一杯,他们又很快松开眉头,高声歌唱。我躲在船舱里观察,竟慢慢食髓知味。之前,我唯恐被他们识破身份,才再三缄口;现在,我踏出船舱,加入海上的纵情狂欢。薄暮冥冥,大副用满是油渍的袖子擦净灯罩,船头点起虚弱的明光。火苗被笼进玻璃罩里,在狭小的天地里细微地呼吸。水手们收帆抛锚,然后围着唯一的光源坐下。海风夹着细雨扑来,又很快被体温蒸发,消散在欢声笑语中。我将厄歌莉娅送我的棋具在灯旁架起,与船长对弈。船长的棋艺自然不能同她相提并论,可水手们的笑谈与指点却比苍晶山地的午后热闹得多。间或杂有一些粗俗的俚语与不雅的谈吐,可我竟不觉得反感,一直微带笑意。

有个水手问:“唉,这次回去,就是我们家小公主的生日了。可我实在不知道,该给她什么样的礼物,才算得上是惊喜?”

其他人争前恐后地指手画脚,但都逃不脱蛋糕、衣裙和书本的窠臼。我想了想说,那就送她一瓶航行中的海水吧,它装载着曾经倒映在她父亲眼中的星与月。

他们大笑着拍我的肩,说看不出来,你原来这么“浪漫”。学到了新的词汇,我驱散围裹船只的急雨和海雾,以聊表谢意。黎明时分,借着霞光,远处的海角姿态优美地滑入水中,像厄歌莉娅的肩胛骨,修长而莹润的弧度。空气湿润,入口是一片甘甜的凉意。锈蚀的月亮隐隐约约挂在天边,船长高举啤酒杯:“敬风雨不移的月亮!”

我们便都举起杯来:“敬风雨不移的月亮!”

我同他们告别,又学会了“再会”。为此,我将陪伴已久的棋具赠予船长。

现在,枫丹的大地上再没有一只纯水精灵,有的只是属于我的人民。可他们并不知晓失乐园的原罪,也不懂得该如何繁衍生息。

我用深海的骸骨和萃凝晶矿石打造了一副精巧的天平,用来称量枫丹的罪孽与公义;我将它安放在新落成的歌剧院里,高悬于最高审判官的座位之上,作为无期徒刑的囚牢与执行判决的机器。

我为露景泉写了一首无名的诗歌,赞颂伟大的水神将实现她忠实子民的一切愿望;倘若有人愿意令自己的血脉延续,便来此交付他的虔诚与期许,而新生的神明将回馈他应得的恩典。

最后,我在露景泉前表演了三天三夜,将新任水神的功绩传唱,落泪的人们为我献上摩拉,询问神明究竟在何方?我拉紧了自己的兜帽,用沙哑的嗓音将预言揭示:江河湖海有自己的情诗,正义之神有自己的旅途;当歌剧院的高位有了新的主人,当舞台呼唤它命定的明星,信徒渴求的光芒自当降临。

下一个雨季到来之前,我独自踯躅在枫丹国界。从边疆遥望枫丹廷,山林与绿野都像故事里的仙境。听完爱丽丝的故事,爱玛问,何处才有神奇的兔子洞?朱莉亚问,如何才能拥有美妙的梦境?厄歌莉娅说,纯水精灵悠长的岁月都只用于欢游与嬉戏,如何能懂得人类的生死与爱欲?也许终有一日她们能够一窥全貌,可那也意味着永恒变得短暂,纯粹沦为污浊,伊甸坠化人间。爱玛与朱莉亚都摇头,说,纯水精灵的生活如此醇美,谁会想要成为短寿的人类?

厄歌莉娅问我的想法,我懵懂地回答,我不知道,也许,我得好好想想。

在边境,我逗留了很长时间。这些时间足够我好好想想。独行的漫漫长路上,陪伴我的只有厄歌莉娅口述的童话和排演的戏剧。我走马观花地游览枫丹的名胜,看茵草越过国境后变得旺盛,低伏的平原酝酿山峦的起势。前者让我想起绿野仙踪的传奇,后者则唤醒恩仇记的美名。厄歌莉娅,她的故事伴我前行,可我恍然发觉,我已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的踪迹。

原来这就是死亡;而我仍然活着。

那位先生一踏入枫丹境内,我就悄悄地跟在他身后。枫丹四处皆流,尾随轻易。我看到他脸庞上铭刻的静默,一如六百年前的我。枫丹的泉水、花朵与飞鸟倒映在他眼底,而人间的相逢、别离与爱恨却搅不动这一片沉寂。我想了想,化作纯水精灵,那是我原初的模样,来到他的面前。

“想必,您就是即将成为最高审判官的那位先生;神明令我恭候于此,为您指引溯流的回旋。我是留守此地最后的一只纯水精灵,万分荣幸终于候得您的光临。”

他说:“谢谢,我知道我该去往何处。”

我说:“我也知道您将去往何处。不过,在登上最高的席位之前,如果您想要逛逛这片源水的大地,我将随时回应您的指令。”

他犹豫着,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双浅紫的瞳孔像柔灯铃的花序,没有经过洪水的冲洗与时间的沸煮;他的双角还稚嫩而脆弱,若当年生的珊瑚生涩地张望。

“还未请教您的姓名?”

他说:“称呼我的姓氏那维莱特就可以。”

我的旅伴也许是全提瓦特最沉闷、最无聊的一个,至少表面看起来如此。我同他谈论人类,发现他与曾经的我一样一无所知;我同他言说枫丹的季风与洋流,他的博识仅限于空中水汽传递的信息;我同他调侃新生的神明,他的回答恭谨而克制。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他的公正与无私。

我与他爬上陡峭的秋分山,寒夜的星空格外明亮,在我们的头顶旋转。月亮则是浓稠黑夜里的煌煌灯塔,一缸浑水里的雪白沉淀。我告诉他,在陆上看天,和在海里看天,是完全不同的体验。毕竟,没有水帘的遮掩,一切都清晰可辨。

他说,是的,在水里看星,朦胧而不真切。

我又问,您是否知晓,人类格外喜欢这种活动的缘由?

他有些困惑,问道,您是指哪种活动。

我说,像这样,半夜本应是人类睡觉的时间,却跑出屋子,爬上山,和好友一起赏月。

他沉思着,斟酌道,原来,这就是好友的含义。

我说,希望那维莱特先生不会觉得我冒犯。我自知无法与您这般伟大的存在相比。

他摇头道,无妨。可否请你重复一遍问题呢?

我就重复说,你知不知道,人类为何格外喜欢从事这种活动?

他想了想说,因为水里的月,山上的月,窗中的月,都不同吧。

我便笑了。

成为好友之后,我们的旅行变得更加从容。有一次,我们从芒索斯山巅下行,盛夏午后的太阳灼烧每一寸土地。那维莱特贴心地问我是否觉得难受,我则想起伊卡洛斯的故事。于是我们就近找了一片林荫歇憩,听我娓娓复述厄歌莉娅的遗作。

“伊卡洛斯的父亲受国王之命建造迷宫,完成后父子却被关入高塔以防泄密。于是,父亲用飞鸟遗留的羽毛与惠赐的蜡烛制成可以飞行的羽翼。然而这羽翼虽然精巧,却因其质料而存在瑕疵:飞得太低,羽毛会被海水沾湿;飞得太高,蜡会因太阳的温度熔化。伊卡洛斯第一次飞翔,他无比兴奋,将父亲的叮嘱遗忘在脑后。于是不幸的事发生了:他越飞越高,羽翼熔化,像断翼的鸟儿坠入深海。”

那维莱特说:“你也是蜡做的吗?”

我有些得意地告诉他,纯水并不畏惧阳光。我们的力量来自水源,借此能化作林野百态。

他看起来有些困惑,不知道我同他讲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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