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暑期过半,王琴终于想起她忘记的事情,在某天周六下午,她带易纯去香樟街吃了一顿广东菜,并买了两件衣服。
在吃饭的间隙,她双手环胸坐在靠椅上,目光虚虚略过易纯盘子里的芋头糕,最后落在光滑的桌面,说她其实并不喜欢粤菜。
说话的声音和她的目光一般虚,在易纯怔愣几秒钟的时间里,她便恢复原先利落的模样,让易纯慢慢吃。
王琴和王丽华有些神似,眉眼连接处如出一辙,易纯看着她的面容,跟她对视以后心里那抹绵密的疼痛立刻消失,她还是不像王丽华。
王琴身上的利落感体现在她看人时的眼神,快刀斩乱麻一样能将人快速看透,王丽华身上沾了些田间野草似的坚韧,笨拙却风风火火。
易纯在很长的时间里认为王丽华身上有种愚钝感。
“你爸爸这些日子有没有在白天回来?”
王琴突然开口问。
易纯咽下那块芋头糕,摇摇头,说没见他回来过。
王琴没说话,只不过眉间紧蹙,那双眼睛比常人大,眼窝也深,三层眼皮显得她有些憔悴。
勺子碰到牙齿时有轻微的动静,易纯稍稍抬眼,看见她迅速抹了下眼睛。
易纯低头继续吃饭,保持沉默,闻到隐隐约约的活络油味道后想起易鑫河。
易鑫河回来过,易纯曾在白天见他两次。一次是她在家里午睡,躺在床上听见有人翻抽屉的声音,被吵醒后看到易鑫河着急的背影,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东西,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易纯闭眼装睡,另一次是上周帮蒋域送东西,回来途中看见他跟一个陌生女人拉扯,那时易纯距离阿彩的理发店只有几百米远,那边是理发店聚集地。
易纯认为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跟自己并无关系。
只不过从那天下午以后,易纯依稀清楚那个家并非她想象中和平。
在那之后不久的一个晚上,易纯照例睡不着,起床后在楼下报亭待了一会,等那只野猫吃完一根火腿肠以后原路返回。
在开门进去之前,易纯听到剧烈的撞击声,心脏倏地缩紧,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打开,随后她便闻到活络油的味道。易鑫河看到她后脸色微变,暴戾的脸上酡红,冲她脚边吐了口唾沫,回头看了眼王琴以后骂骂咧咧地离开。
易纯虽听不懂,但听得清王琴颤抖的哭腔。王琴冲到门前喊了声易鑫河的名字,看易纯一眼后张开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指指屋里,让她回去睡觉。
易纯点头说好,看着王琴飞奔下楼的身影,关上门,躺回床上。
仍是睡不着,耳边环绕着王琴刚才几乎被压碎的哭声,那副模样跟易纯印象中的她不同。
原来再怎么聪明利索的女人,也会在男人身上变得崩溃。
在她隐忍不发的表情中,易纯仿佛知道了些什么。
易鑫河出轨了。
当然,这不是他的第一次。
易纯蹲在阳台上跟蒋域说起这件事,他玩游戏空当扭头往她这边看,空气里的蝉鸣裹着热浪,他把手机丢到一边,一声滑稽的“game over”音效响起。
那天蒋域罕见地没有早早外出,易纯在阳台上洗脸,清凉的水流像激荡的浪花,他打开阳台上的门问她是不是要打电话。
易纯已经有几日没给王丽华通话,点头后又摇头,跟他说不打。
于是他们蹲在阳台上,易纯便给他讲了易鑫河的事。
“那天你也看到他了对吧?”
她问蒋域。
蒋域:“嗯。”
易纯:“我没跟二妈说。”
蒋域重新拿起手机,“这跟你没关系。”
她略有疑问:“他们经常这样吗?”
蒋域重开一局游戏,等倒计时进入游戏的时候,看向她,平静地重复,“这跟你没有关系,易纯。”
易纯当然知道这跟自己没关系,只不过王琴的脸从她眼前闪过,最后追易鑫河的背影总让她想起王丽华叉腰跟人吵架的模样。
“如果想离开,那就不要介入他们的生活。”
蒋域垂下眼睑,手指操控按键。
易纯看见他黑长的眼睫毛投下的阴影,缓慢眨眼的动作像拨弄钟表的时针,滴答滴答几秒过去。
“有道理。”
她回道。
一局游戏结束,蒋域从地上站起,透过中间的玻璃门,问:“想不想出去?”
距离王琴出去找易鑫河已经有三个小时。
夜晚的月光轻柔柔地洒在池子里的水渍上,易纯一抬头就能看到蒋域头顶半透明的月光,没有过分思考,对他说想去。
他爸爸没有在家,所以这个晚上变得异常安静,水龙头缓慢嘀嗒下来的水声被无限放大。
蒋域嘴角轻轻一扬,“走吧,带你看看我工作的地方。”
他夜晚上班,白天在家里补觉,挣来的那些钱一部分给了阿彩,还有一部分被他花掉。
易纯人生第一次坐摩托车是在广州夜晚的街头,黑色车身的摩托一直停在公寓后面的停车场,她帮忙倒垃圾的时候会路过那里,曾经在早上碰到骑车回来的蒋域。
他经常穿一件黑色背心,偶尔戴顶鸭舌帽,时间久了易纯便能通过他的装扮猜到他有没有被打,鸭舌帽往往是用来遮掩伤口的。
以前在北方城市,易纯见到在街头轰隆隆骑摩托而过的年轻人,比她大不了几岁,甚至还见过同班的男生,他们手里夹着烟,在冬天顶着皴裂的红脸蛋狂笑不止。
他们有人冲易纯吹口哨,一口一个“妹妹”地喊,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让她回想起镇子上某个鳏夫看向王丽华的眼神。
易纯对那里深恶痛绝,唯一牵挂的是被低矮的墙围起来的四方小院,还有无花果树下坐着的王丽华。
蒋域骑车很稳,不飙车也不炫技,他告诉易纯这辆车是他花大价钱组装的,看得出来他喜欢得紧。
深夜的街上有不打烊的烧烤店,在这样大的城市里,夜晚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蒋域带她拐过三个路口,最后停在一家富丽堂皇的建筑前。
喧闹的音乐声仿佛被一顶巨大的锅盖盖住,整座楼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亮得刺眼。
易纯仰头看面前的大楼,蒋域转过身,替她摘下头盔,问:“你害怕?”
她是一个胆怯的人,一直就这样觉得。
害怕的不是前面会不会有危险,而是未知,因为那种环境她没有接触过,未知才让人觉得害怕。
蒋域笑笑没说话,抬抬下巴让她跟紧。
他似乎跟门口的保安很熟,打声招呼后就被放行了,保安仔细看看易纯有些发育不良的模样,欲言又止,蒋域拢过她的肩膀,说了句粤语。
因为易纯听不懂,只好抬眼看他说笑时微微滚动的喉咙。
保安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进去,蒋域笑出声,推着易纯往里走。
他领着人穿过一条不算宽敞却很华丽的走廊,脚下是软绵绵的地毯,从一楼能炸翻天的大厅一路往上,乘电梯,一直到了18楼。
那层楼里有类似檀香的味道,安静得跟大楼整体风格相去甚远。
蒋域打开一道门,里面的声音洪水一样泄出,期间他的手一直虚放在易纯肩膀上,不亲密也没有疏离。
里面的男男女女转头看过来,看到他的时候露出笑,易纯好像被港片包围一般,原来电视上一群人讲粤语是这样真实。
从里面来了个穿紫色紧身上衣的女孩,手里握着球杆走过来,易纯跟她对视了,她太漂亮,以至于易纯的眼神下意识想要闪躲,不过还是没舍得移开。她冲易纯和善一笑,问蒋域这是谁。
跟阿彩不一样的漂亮,说不上来。她穿着大胆,栗子色卷发,红色惹眼的大耳环,一双嘴唇吐了蜜似的亮晶晶,比易纯来之前见到的月光还要亮。
蒋域回她:“亲戚家的小孩,刚到广州,家里没人不放心留她在家,带来玩玩。”
前面那些人伸手跟易纯打招呼,她听得懂几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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