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先生在明家做账房已有三十余载,颇得明蕴器重。生意上大大小小的账务,但凡经他过目,几乎从来不会出差错。
这次明邃南下,明老爷便特意安排了这位得力助手随行。
当然,这当中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邹先生自己坐不住了。他每日捧着安州的烂账在明蕴面前晃来晃去,前前后后算起来竟也念叨了数年之久,明蕴耳朵起了十八层茧,终于在他老人家的不懈努力之下许他前去处理了。
岂料前脚刚同意,后脚京中就不太平起来。先是遭了瘟疫,后来又逢家变,明蕴分身乏术,一时间根本无暇他顾。
安州铺面的问题虽然不小,然而对明家家业来说,即便处理不好也远达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因此让明邃这个少东家去练手再合适不过。只是一场瘟疫让京城形势大变,明蕴只得暂且放下先前念头,托了自己大哥前去照应一二。
谁知明邃最终还是走了。明蕴事后越琢磨,越是觉得自己这大儿子是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宗主拐带走的。
这一离家,怕是要山高水长,暂时难见了。然而明老爷纵有不满,夫人发话,他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听。
虽说是打着游山玩水的旗号,明邃出来之前还是极为贴心的表示会先去安州照看一下生意。
听他这么说,明蕴才又把邹先生塞过来帮忙,邹先生一听要去安州,立刻来了精神,五十多岁的身子焕发出了十五岁的青春活力,随便收拾了些细软就抱着一堆账本上了船。
可偏偏他的身子骨不争气,一路上被晕船搞得生无可恋。然而即便这样,这老先生依旧热情又敬业,在把十年前的饭都吐出来之后,擦擦嘴继续向少东家汇报账上明细。
明邃默默地听着,偶尔让他停一下,然后翻查账本以便核对。
邹先生老怀欣慰,非常赞赏少爷的态度和做派。当然,如果没有他旁边坐着的那位不知打哪儿来的大爷就更完美了。
这位爷眼见别人忙正经事,不仅没有眼力见的赖着不走,还黏黏糊糊地靠在他家少爷身旁惬意地吃吃喝喝。
邹先生很是不满,有心提醒少爷这等机密不可轻易向外人泄露,奈何当着黎深的面有所顾忌,他也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只可惜此时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想法。黎深一只胳膊搭上身旁矮桌,与带诧异地对明邃道:“你还会看账本?”
“大哥,”明邃转头看他,无奈道:“好歹我也是商贾人家出身……”
明家具体做什么买卖黎深还真没仔细留意过,只知京中那家好吃的点心铺子和现在这几艘船是他家产业。不过既然是连太子沈清晖都能记住的有钱人,想必生意是不小的。
但也不是说但凡做买卖的就一定会看账本,他黎深就没有这个能耐。虽说宗族中的生意往来他偶尔也会过问,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交由专人打理,账本这个东西宗主大人更是连一页都未曾翻阅过。
邹先生见黎深似乎不怎么懂的样子,不由暗中松了口气。他汇报完后意有所指地对明邃道:“距离到达安州还有些时日,账本先搁在少爷这里,您抽空再独自看看。少爷先陪客,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明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十分坦诚地说:“邹先生若是有话嘱咐直说便是,无需避讳。未渊是我的好友,家中又有金矿,看不上咱们这点小打小闹。”
黎深挑了颗枣子扔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说不定我还能帮得上忙。”
邹先生对这种大言不惭的话嗤之以鼻,但少爷的面子总还是要给的,于是委婉回绝:“黎老板客气了,您是少爷的贵客,怎么能麻烦您帮忙……”
“不麻烦。”黎深道,“昭澜的事就是我的事。”
“……”邹先生被这话一噎,脸都涨红了。
明邃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邹先生抽着嘴角,觉得胃里又开始了一轮翻江倒海,他觉得那其中翻腾的不是尚未消化掉的食物,而是他狂奔而出的气血。
黎深这种不会顺坡下驴的说话方式,一般人的确是需要适应一阵子。明邃合上账本,起身给邹先生添了杯茶。邹先生急忙阻止,连道“使不得”,明邃轻轻将他按回座位,把茶递到了他手边。
邹先生惶恐地接了。
明邃道:“您说说吧。”
邹先生叹了口气,只好如实回话:“咱们家南方生意并不算多,主要还是集中在茶叶和药材这两样。您也知道,这两行回报都很丰厚,当中十分有利可图。生意场上无非就是这些事情,原本明家获利,底下伙计们跟着捞些油水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近些年来,安州的管事与掌柜们却是越发不像话起来,竟一个个拿着东家的银钱搭起了自己的人脉!如今他们在茶药行里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反倒忘了自己的铺路人,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
与他的义愤填膺相比,明邃这少东家看上去却是心平气和。
邹先生继续道:“起先他们还知道收敛,账面上也算看得过得。谁知这几年翅膀硬了,做事也越发嚣张起来,竟是公然干起了中饱私囊的勾当,如今交出这么一堆破烂账,您说这不是公然打东家的脸吗?少爷,账本您也都过目了,这窟窿可是大得很呐!”
这些问题明邃心中早就有数,此去安州也正是为此。他见邹先生这般激动,便好心安抚道:“您少安毋躁,不是还有我大伯么?有他在安州坐镇,不会出大乱子的。”
没想到邹先生听到“大伯”两个字直接就地炸了毛:“您快别提了!大老爷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不到一个月就往京里寄回两车字画了!两车啊……”邹先生在明邃面前比了个大大的二,又着重强调了“车”这个量词,看上去悲痛欲绝:“这得花多大功夫淘啊,大老爷他、他……”
明邃忙将人按下:“您消消气儿。”
他也知道自己大伯醉心古玩书画,看来安州的事情是真的要靠他来想办法了。
要怎么做呢?
送走邹先生,明邃开始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你打算在留在安州处理这些?”黎深忽然开口问道。
明邃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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